李薇的手指在殘頁背面的血字上輕輕一蹭,指腹便沾了淡紅的痕跡——那不是普通的紅墨水,帶著股鐵銹味。
她突然想起張晗出事前總說手腕疼,說實驗室的紅筆扎進皮膚里拔不出來,原來那些所謂的"紅筆印",根本是被人用刀劃開的血痕。
手機在掌心震動,是周華發來的定位:"監聽設備已激活,沙發第三道縫隙。"她深吸一口氣,把殘頁塞進外套內袋,轉身時瞥見鏡子里自己的臉——眼尾泛紅,像被誰掐著脖子憋出來的血絲,倒真有幾分張晗頭七夜該有的模樣。
姚剛辦公室的門虛掩著,茉莉茶香混著舊書紙頁的霉味涌出來。
李薇推開門時,他正背對著窗整理教案,白襯衫后領沾著塊茶漬,像團沒擦干凈的血。
"李同學。"姚剛轉身,金絲眼鏡滑到鼻尖,"坐,我讓人新泡了碧螺春。"
茶杯遞過來時,李薇注意到他右手小指在抖。
她沒接,直接坐在沙發上,膝蓋壓得彈簧"吱呀"一聲——第三道縫隙,正好在右臀下方。
"姚老師。"她垂著眼,聲音突然低了兩個調門,尾音像被風吹散的棉絮,"張晗托夢給我了。"
茶盞在木桌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姚剛的喉結上下滾動,鏡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縮:"小...小張?
她...她不是..."
"她說符破了。"李薇抬起頭,眼白在暖黃燈光下泛著青,"金火符鎮了她半個月,今天頭七,該散的怨氣散不了,該收的債...得收。"
姚剛的手撐在桌沿,指節泛白。
李薇看見他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她繼續說,聲音越來越飄忽,仿佛有另一個人從喉嚨里擠出來:"她還說,有人在盜洞邊撿了泥印,有人燒了日記本...有人推她下樓。"
"夠了!"姚剛突然拍桌,鋼筆滾落在地,"你...你最近壓力太大,我明天給你開假條——"
"姚老師。"李薇的身體突然僵直,后背抵著沙發靠背,雙手像被線牽著似的舉到胸前,"你聞聞,我身上是不是有茉莉香?
她墜樓那天,你身上也是這股味。"
姚剛的臉瞬間煞白。
他踉蹌著后退,后腰撞翻了椅子,"砰"的一聲巨響在辦公室里炸開。
李薇趁機把藏在掌心的微型監聽器按進沙發縫隙,動作輕得像撣去一粒灰。
"你推她的時候,她抓著你袖扣,對吧?"李薇的眼皮快速顫動,"那枚翡翠袖扣,是你導師送的,內側刻著'師恩'兩個字...她指甲縫里還留著綠渣呢。"
姚剛突然捂住耳朵蹲下,額頭抵著辦公桌邊緣,聲音帶著哭腔:"不是我!
是她自己踩空的!
是她——"
"姚老師?"李薇猛地眨了下眼睛,眼神瞬間清明,"我剛才...是不是又說胡話了?"她彎腰撿起鋼筆,手指故意蹭過沙發縫隙,"可能最近總熬夜,頭好暈。"
姚剛抬頭時,臉上全是汗,鏡片蒙了層白霧。
他扯過紙巾胡亂擦臉,聲音發啞:"快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李薇離開后,辦公室里安靜得能聽見掛鐘的滴答聲。
姚剛扶著墻站起來,走到窗前拉開窗簾。
月光潑在他臉上,照出眼尾細密的紅血絲。
他突然想起什么,踉蹌著沖到垃圾桶前,翻出被自己撕碎的張晗日記本殘頁——那些他以為燒干凈的紙灰,原來還剩半片。
"5月17日,實驗室。
姚老師說要教我看星圖,鎖了門。
他的手摸我手腕,我掙脫時撞翻了紅墨水瓶...他說我勾引他,說我裝清純...我爬到窗臺喊救命,他抓我腳踝...我踩空了..."
姚剛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那天的場景突然清晰起來:張晗的白裙子被風掀起,露出青白的小腿;她的指甲在他手腕上抓出五道血痕,翡翠袖扣"咔"地崩掉半粒;樓下傳來學生的驚呼聲時,他轉身鎖上實驗室門,把帶血的袖扣塞進抽屜最底層。
"?!?
褲袋里的手機震動,是實驗室監控室老王發來的消息:"姚老師,您上次說要刪的5月17日錄像,我備份了份在U盤里,放您桌上了。"
姚剛猛地轉頭看向辦公桌。
黑色U盤躺在他剛整理好的教案上,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他撲過去抓起U盤,指尖卻突然頓住——U盤側面粘著根頭發,銀白色的,和張晗墜樓時被風卷走的那縷一模一樣。
與此同時,三公里外的舊倉庫里,周華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波形圖,指節捏得發白。
監聽設備的電流聲里,姚剛的哽咽聲清晰得像在耳邊:"是她自己踩空的...我沒推...沒推..."
"放屁!"周華一拳砸在鐵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濺出來,"張晗恐高,爬窗臺時腿抖得站都站不穩,怎么會自己踩空?"他抓起手機要撥110,又猛地放下——姚剛是系主任,局里有他學生,報警只會打草驚蛇。
監控畫面里,李薇正從姚剛辦公室樓下走過,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
周華突然想起張晗出事那晚,李薇蹲在樓下哭到窒息,說張晗墜樓前給她發了最后一條消息:"小薇,姚老師的袖扣在我手里,救救我。"
"周哥。"助手阿杰敲了敲隔板,"李薇回寢室了,307窗戶亮著燈。"
周華盯著屏幕里李薇的背影,喉結動了動。
他知道張晗的事在李薇心里結了塊疤,更知道所謂"金火符鎮怨"是他編來引姚剛上鉤的謊話——但當李薇剛才用張晗的聲音說話時,他后頸也冒了冷汗,仿佛真有個冤魂附在她身上。
"阿杰,查姚剛的行車記錄儀。"周華摸出煙點上,火光映得他眼底通紅,"他這兩天要是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特別是乾陵附近的盜洞。"
阿杰應了聲,手指在鍵盤上翻飛。
周華走到窗邊,望著遠處宿舍樓的燈光,把煙蒂按在窗臺上碾成碎末。
風從破了洞的紗窗鉆進來,帶著股若有若無的茉莉香——和姚剛辦公室的味道一模一樣。
"周哥!"阿杰突然喊他,"姚剛的手機定位動了,現在往乾陵方向開!"
周華猛地轉身,抓起桌上的車鑰匙。
他經過監控屏時,瞥見李薇的寢室窗口閃過道白影——是張晗的白裙子,還是李薇的睡衣?
他沒看清,也沒時間看清了。
"備槍。"他對阿杰說,聲音冷得像冰,"今晚,姚剛欠張晗的債,該還了。"
與此同時,乾陵山腳的老槐樹下,張遠山蹲在陰影里,摸了摸懷里的西瓜刀。
刀刃貼著皮膚的涼意讓他瞇起眼,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他把刀往腰帶里塞了塞,壓低了鴨舌帽。
"李寶啊李寶,"他輕聲嘀咕,"你壞了我兄弟的財路,總得付出點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