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尸的指甲擦著李寶后頸的皮膚劃過,帶起一片火辣辣的刺痛。
他聽見趙婉兒在前方發出短促的尖叫——那是被石子絆倒的聲音。
"婉兒!"李寶喉結劇烈滾動,原本狂奔的腳步突然急剎。
慣性讓他踉蹌兩步,卻在轉身的瞬間死死攥住了趙婉兒的手腕。
女孩的掌心全是冷汗,腕骨細得像根蘆葦,被他一拉就撞進懷里。
血尸腐臭的氣息已經裹住后頸,李寶能清晰聽見身后骨骼摩擦的咔嗒聲,那是血尸抬起手臂準備下擊的動靜。
"跑啊!"錢一多的哭腔混著山風灌進耳朵。
這個總愛說俏皮話的胖子此刻臉色青白,拽著施麗婭的背包帶連滾帶爬,褲腿被荊棘撕開道口子,滲出的血珠在月光下泛著暗紫。
施麗婭的手電早不知丟到哪去了,她反手握住錢一多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對方皮膚里,另一只手徒勞地朝李寶揮著:"寶子!
別管我們——"
"閉嘴!"張遠山的斷喝像把刀劈開混亂。
這個總愛捻著胡須說"不急"的茅山道士此刻額角青筋暴起,黃符在他掌心燒得噼啪作響。
他退到一塊凸起的山石后,咬破的舌尖抵在上顎,鮮血順著嘴角往下淌:"小施引它往左,老錢往右!
我需要三息時間請祖師!"
話音未落,血尸的尖嘯已經刺穿眾人耳膜。
李寶感覺懷里的趙婉兒在發抖,她的發梢掃過他下巴,帶著股淡淡的茉莉香——是她總用的那款護發素。
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味道突然讓李寶的心臟猛跳,某種滾燙的東西從丹田升起,順著血管往四肢竄。
他想起三天前在乾陵神道撿到的那枚青銅扳指,想起袁天罡手記里寫的"朱雀鎮陰,六佛護命",想起昨夜夢里那尊金佛眼里突然睜開的光。
"小心!"趙婉兒的尖叫讓李寶本能地側過身。
血尸腐爛的手掌重重拍在他后背上,腐肉與鎧甲摩擦的聲響刺得人牙酸。
但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反而是后背燙得像挨了團火,有什么東西順著脊椎往上沖,在腦海里炸出片金光。
他看見血尸的手指正滋滋冒黑煙,原本猩紅的眼睛里浮起驚恐——那是活物才會有的表情。
"是陽氣!"張遠山的聲音陡然拔高。
他不知何時已咬破了三根手指,在山石上畫出個歪扭的太極圖:"李寶!
你體內有朱雀火脈!
還有...還有六顆舍利的氣!"他踉蹌著撲過來,腰間的桃木劍"當啷"掉在地上:"快撿劍!
用指血涂劍身!"
李寶這才發現自己后背在發燙,隔著衣服都能看見皮膚下跳動的金斑。
他彎腰撿起桃木劍的瞬間,掌心突然滲出鮮血——不是被劍刃割的,是皮膚自己裂開的,血珠落在劍身上,立刻騰起團淡金色的火焰。
血尸發出比剛才更凄厲的慘叫,它胸口的斷劍"錚"地彈出半截,劍身上"袁天罡"三個字突然清晰如刻。
"刺它心口!"張遠山的手按在李寶后頸,冰涼的觸感透過發燙的皮膚鉆進來:"用你心里的正念!"
李寶的手臂在抖。
他望著血尸爛得只剩半張的臉,突然想起錢一多夢里那個給青銅扳指的老者,想起袁天罡手記最后一頁的血字:"鎮墓者,鎮的從來不是尸,是人心。"滾燙的眼淚糊住眼眶,他閉了閉眼,舉劍的手突然穩如磐石。
桃木劍刺進血尸胸口的瞬間,整座山都震了震。
李寶看見六尊小金佛從劍身上浮起,繞著血尸轉圈,每轉一圈就射出道金光。
血尸的腐肉開始剝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骨茬,它試圖抓李寶的手無力地垂落,喉嚨里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響。
最后尊金佛撞上斷劍的剎那,血尸整個炸成團血霧,風卷著血珠消散時,空中飄下片青銅殘片——正是錢一多夢里那枚扳指的碎片。
"呼...呼..."施麗婭癱坐在地,后背抵著樹干直喘氣。
她摸出包里的礦泉水猛灌兩口,水順著下巴淌進衣領都沒察覺:"這...這就完了?"
錢一多蹲在她旁邊,顫抖的手摸向自己褲襠——剛才嚇尿了都沒知覺。
他扯了扯李寶衣角,聲音還在打顫:"寶子...你后背的金斑...還在嗎?"
李寶這才想起摸后背。
衣服已經被血尸抓得稀爛,露出的皮膚光潔如初,連道紅印都沒有。
他抬頭看向張遠山,老道士正蹲在血霧消散的地方,用枯枝撥拉著什么。
聽見動靜,張遠山抬頭,眼里閃著興奮的光:"看見剛才的金佛沒?
袁天罡當年替高宗陵布下的六佛鎮尸局,你的血脈正好能引動——"
"先別說這個。"趙婉兒突然扯了扯李寶袖子。
她的膝蓋蹭破了皮,滲著血,但目光卻死死盯著山坡下。
眾人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月光照亮的小路上,不知何時立著個黑影。
那影子沒有頭,或者說頭低得太厲害,下巴幾乎要碰到胸口,脊梁骨弓成張彎弓,最詭異的是它腳下沒有影子,月光直接穿透了它的腳踝。
山風突然停了。
張遠山"唰"地站起,剛才還沾著血的手按在李寶肩頭。
李寶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在下降——這是老道士緊張時的習慣動作。"沉住氣。"張遠山的聲音很輕,卻像塊壓在人心頭的石頭:"跟緊我,不管看見什么...別亂跑。"
黑影動了。
它抬起頭,李寶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后頸的汗毛全豎了起來——那根本不是張人臉,而是張青銅面具,眼睛的位置空著,黑洞洞的像兩口井。
錢一多的牙齒開始打戰,施麗婭悄悄攥住他的手。
趙婉兒往李寶身邊湊了湊,他能聽見她急促的呼吸聲,一下,兩下,和他的心跳疊在一起。
"走。"張遠山撿起地上的桃木劍,劍身上的金斑還沒褪盡。
他當先往黑影的方向走去,鞋底碾碎了幾片干枯的野菊。
眾人對視一眼,陸續跟上。
月光把五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和那個詭異的黑影漸漸重疊。
山的那一邊,傳來老王頭家大黃狗的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