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倩被空調的冷風凍得打了個寒顫,迷迷糊糊往身邊摸了摸,觸到的只有涼透的床單。
她半睜著眼喊了聲"余帆",回應她的只有窗外梧桐葉沙沙的響動。
手機屏幕在床頭柜上亮著,兩點零七分。
余帆往常這個點早該蜷成蝦米貼著她睡了,今天卻連被窩都沒焐熱。
陳倩裹著被子坐起來,后頸的雞皮疙瘩跟著豎起來——樓梯間傳來"吱呀"一聲,像是有人踩過第三級臺階。
那是余帆總說"會唱歌"的臺階,他總說踩上去像踩在老戲臺的木板上,"咔啦咔啦"能唱半宿戲。
可今晚的聲音不對。
陳倩屏住呼吸,耳朵貼著房門。
第二聲"吱呀"比第一聲更輕,卻混著點撲棱聲,像是什么毛乎乎的東西擦過樓梯扶手。
她想起余帆三天前說的話:"等我挖到好東西,咱就去城里買大房子。"當時他眼睛亮得反常,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褲兜,那里鼓著塊硬物,今早他塞給她的銀鐲子還在枕頭底下,現在摸起來還有余溫。
樓梯又響了。
這次陳倩聽清了,撲棱聲里夾著拖沓的腳步聲,像是有人拖著什么重物往上挪。
她鬼使神差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地板上——涼,比床單還涼,像踩在結了霜的青石板上。
樓道的聲控燈沒亮,月光從樓梯間的窗戶漏進來,照見一個影子正從三樓往下挪。
陳倩瞇起眼,那影子輪廓像人,卻比余帆矮半頭,后背弓著,胳膊垂得老長,發梢滴著水似的東西,在臺階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余帆?"她喊了一聲,影子猛地頓住。
月光剛好漫過對方側臉,陳倩渾身的血都涼了——那根本不是余帆,那張臉白得像泡在水里的糯米,眼睛是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半截發黑的牙床。
影子突然轉向她,陳倩尖叫著后退,卻撞在身后的衣柜上。
等她再抬頭,樓梯上只剩空蕩蕩的臺階,剛才的影子像被月光融化了。
她摸著突突直跳的心臟,忽然想起余帆說過三樓鎖著,鑰匙在他褲兜里。
"他是不是上去了?"陳倩咬著嘴唇,摸出枕頭下的銀鐲子攥在手心。
鐲子內側刻著"乾陵"兩個小字,是余帆今早邊給她戴邊說的:"這是從破廟撿的,吉利。"現在鐲子硌得她手心生疼,倒像根秤砣墜著她往樓梯走。
三樓的木門虛掩著,門縫里滲出股甜腥氣,像腐爛的牡丹花混著鐵銹味。
陳倩推開門的瞬間,手電筒的光掃過地面——成百上千條暗紅色的蟲子正從墻縫里往外鉆,每只都有小拇指粗,表皮泛著油光,頭尾各長著半圈利齒,正互相撕咬著往中間的木箱子爬。
箱子蓋半開著,陳倩湊近兩步,看見一截發白的腿骨從箱底探出來,骨頭上還粘著褐色的碎肉。
她想退,卻被腳邊的東西絆了個踉蹌——低頭一看,是具骷髏,頸椎處插著半截銀簪,簪頭雕著朵殘敗的牡丹,和她腕上的鐲子紋路一模一樣。
"啊——!"陳倩的尖叫撞在天花板上,震得蟲子們簌簌落落地往她腳邊爬。
她轉身要跑,卻看見門口站著個人影。
余帆舉著手電筒,臉上的表情像見了鬼,"倩倩?
你怎么在這兒?"
陳倩想說話,喉嚨卻像塞了團棉花。
她指著地上的箱子,又指向骷髏,可余帆只是快步過來扶住她,掌心的溫度燙得她發慌,"你肯定是夢游了,昨晚說夢話要找鐲子,我怕你摔著,剛去一樓找呢。"
他的聲音太穩了,穩得像背好的臺詞。
陳倩下意識摸向枕頭下的紅布包——銀鐲子還在,可位置不對,今早她明明把紅布角壓在枕頭右邊,現在卻歪到了左邊。
"走,回屋。"余帆半摟著她下樓,經過三樓門口時,陳倩瞥見門已經關死了,門縫里的甜腥氣消失得干干凈凈,連蟲子爬過的痕跡都沒剩。
她低頭看自己的腳,拖鞋上沾著塊黏糊糊的東西,在月光下泛著暗紅——是血。
"我真的...夢游了?"陳倩坐在床邊,盯著余帆遞來的溫水杯。
他的襯衫前襟濕了一片,像是剛擦過什么,"肯定是,你看三樓鎖得好好的。"他掏出鑰匙晃了晃,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
窗外的梧桐葉又沙沙響起來。
陳倩正要說話,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歐陽婷裹著件墨綠睡袍站在門口,發梢還滴著水,蒼白的臉在廊燈下像張紙,"倩倩?
我聽見尖叫,出什么事了?"
陳倩看著她身后黑洞洞的樓梯間,突然想起剛才在三樓看見的骷髏,頸椎上那截銀簪的紋路,和歐陽婷總別在發間的那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