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心崖的風(fēng)比萬尸谷更冷,裹挾著細碎的冰晶,打在避塵珠的防護罩上噼啪作響,凝結(jié)成薄薄的霜花,又被鼎焰的余溫融化,順著罩壁滑落,在石縫中積成小小的水洼。
崖壁上覆蓋著暗紫色的苔蘚,葉片肥厚如指,分泌著粘稠的毒液,滴落在石縫中,發(fā)出“滋滋”的輕響,將巖石蝕出蜂窩狀的小孔——正是《異毒考》中記載的“腐心苔”,連筑基期修士觸之都會靈力紊亂,經(jīng)脈如被蟻噬。
“你娘被關(guān)在崖頂?shù)摹Ф础??!绷钁?zhàn)指著崖壁上一道隱蔽的裂縫,裂縫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邊緣覆蓋著冰棱,那里散發(fā)著微弱的寒氣,與周圍的腐心苔格格不入。
“血煞門的余黨用‘鎖靈鏈’困住了她,那鏈子能吸噬靈力,還布下了‘冰魄陣’,陣眼與寒晶洞的地脈相連,一旦強行破陣,就會觸發(fā)寒晶崩塌,整個崖頂都會塌下來?!?/p>
他的氣息仍有些虛弱,說話時胸口微微起伏,卻執(zhí)意跟著前來,手中緊握著柄銹跡斑斑的鐵劍——劍鞘是普通的桃木,劍身卻泛著淡淡的金光,那是凌家祖?zhèn)鞯姆ㄆ鳌版?zhèn)邪劍”,雖品階不高,卻蘊含著一絲至陽之力,能勉強抵御腐心苔的毒氣,劍穗上的紅繩已褪色發(fā)黑,顯然陪了他多年。
凌塵望著寒晶洞的方向,心焰在丹王鼎中躍動,能隱約感應(yīng)到母親的氣息,微弱卻堅韌,像寒風(fēng)中不滅的燭火:“爹,您在這里接應(yīng),我和敖長老上去。您剛解蠱,不宜再動靈力?!?/p>
敖廣取出三枚“避寒丹”,丹藥通體雪白,散發(fā)著寒氣:“寒晶洞的溫度極低,堪比冰獄,這丹藥能護住經(jīng)脈,抵擋寒氣侵蝕,我們速去速回,避免夜長夢多?!?/p>
兩人順著崖壁的裂縫往上攀爬,避塵珠的藍光與丹王鼎的金光交織,形成半透明的護罩,將腐心苔的毒液擋在三尺之外,毒液落在護罩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化作黑煙散去。
行至中途,裂縫突然拓寬,露出一個天然的平臺,平臺中央豎著塊黑色石碑,石碑上的血字未干,散發(fā)著刺鼻的腥氣,上面寫著:“欲見其妻,先過我關(guān)——血煞門主留”。
“血屠不是死了嗎?”凌塵皺眉,指尖的剝靈刀微微顫動,刀身的陽火因警惕而跳動,“難道血煞門還有另一個門主?”
“是血煞門的‘影主’?!卑綇V的臉色凝重起來,握著劍柄的手微微用力。
“傳聞血煞門有兩位門主,血屠掌明,負責(zé)正面沖突;影主掌暗,掌管暗殺和情報,影主的修為深不可測,連蓬萊島的典籍都沒記載他的樣貌,只知他擅長用蠱和隱匿之術(shù)?!?/p>
話音剛落,平臺周圍的陰影中突然冒出數(shù)十個黑衣人,個個氣息陰冷,黑袍上繡著血色骷髏,竟都是筑基初期修士!
為首的是個戴著銀色面具的修士,面具上刻著扭曲的鬼紋,遮住了上半張臉,只露出削薄的嘴唇和尖下巴,手中握著柄骨扇,扇面畫著血色骷髏,扇骨是用人指骨打磨而成,散發(fā)著不祥的氣息,正是影主。
“凌小子,別來無恙。”影主的聲音經(jīng)過面具過濾,變得沙啞難辨,像兩塊石頭在摩擦。
“你爹娘的‘同心蠱’可是我親手種下的,子母雙生,只要我捏碎母蠱,你娘就會立刻心脈盡斷,死狀凄慘——想救她,就得乖乖交出丹王鼎和《九轉(zhuǎn)煉神訣》的完整功法?!?/p>
同心蠱?!
凌塵心中一沉,難怪父親剛才提到母親時,氣息會突然紊亂,臉色發(fā)白,原來兩人被下了子母蠱!
他看向影主手中的骨扇,扇墜果然是個黑色的蟲繭,核桃大小,正微微蠕動,散發(fā)著與父親體內(nèi)相同的邪氣。
“你到底想干什么?血神丹對你就那么重要?”
“很簡單?!庇爸鞴巧容p搖,扇風(fēng)帶著淡淡的血腥氣,“丹王鼎能凈化邪力,正好用來煉制‘血神丹’的最后一步;你的《九轉(zhuǎn)煉神訣》能淬煉肉身,是最好的鼎爐——只要你自愿成為藥引,讓我吸噬你的金脈之力,我就放了你娘,還她自由,如何?”
“做夢!”凌塵引動心焰,鼎身的金光暴漲,將平臺照得如同白晝,“有本事就憑真本事來搶!別用我娘威脅人,算什么英雄!”
“冥頑不靈?!庇爸鞴巧纫粨],數(shù)十個黑衣人同時出手,血色靈力如潮水般涌來,在平臺上空交織成網(wǎng),竟組成了“萬煞陣”,陣法啟動時,空氣中的靈氣都被染成血色,將整個平臺籠罩,“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先廢了你的修為,看你還嘴硬!”
敖廣立刻祭出長劍,藍色劍氣縱橫交錯,如暴雨般劈向血網(wǎng),卻被血煞修士的陣力壓制,劍氣剛接觸血網(wǎng)就被吞噬,漸漸落入下風(fēng):“這陣法能吸收修士靈力,轉(zhuǎn)化為邪力,不能久戰(zhàn),必須盡快破陣!”
凌塵見狀,將丹王鼎拋向空中,心焰化作漫天火雨,金色的火焰落在血網(wǎng)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血網(wǎng)竟被燒出一個個小洞。
同時,他運轉(zhuǎn)《九轉(zhuǎn)煉神訣》第三重,金脈之力順著經(jīng)脈流轉(zhuǎn),在體表形成一層金色鎧甲,鎧甲上的紋路與丹王鼎的火焰紋呼應(yīng),閃爍著金屬光澤——這是他突破煉氣八層后領(lǐng)悟的新能力“金鎧”,可硬撼筑基初期修士的攻擊。
“鐺鐺鐺!”
血煞修士的攻擊落在鎧甲上,竟被彈開,金色鎧甲只是微微顫動,連一絲白痕都沒留下。
影主眼中閃過驚訝,隨即冷笑:“有點意思,難怪血屠會栽在你手里——可惜,這點能耐還不夠看?!?/p>
他親自出手,骨扇化作一道血光,直取凌塵眉心,速度快如閃電。
扇風(fēng)帶著刺骨的寒意,所過之處,空氣都凝結(jié)成霜,竟能凍結(jié)靈力流動,顯然是件中品邪器“蝕魂扇”!
凌塵不敢怠慢,剝靈刀與骨扇碰撞,發(fā)出金鐵交鳴之聲,火星四濺。
他發(fā)現(xiàn)影主的招式雖陰邪,卻帶著青嵐宗基礎(chǔ)劍法“流云十三式”的影子,只是將劍招化作扇法,陰狠毒辣,顯然也曾是青嵐宗弟子!
“你也是青嵐宗叛徒?”
“叛徒?”影主狂笑,笑聲刺耳,面具下的嘴唇因憤怒而扭曲,“當年若不是青嵐宗容不下修煉《血魔功》的弟子,將我打成廢人,我又怎會叛出宗門?”
他的面具突然裂開,露出左臉的一道疤痕,從眼角延伸至下頜,像一條猙獰的蜈蚣,“這道疤,就是拜藥塵所賜!當年他一劍毀了我的靈根,讓我只能修煉邪功!”
藥老?!
凌塵心中巨震,原來影主與藥老也有舊怨,這仇恨竟埋藏了百年!
就在這時,寒晶洞的方向傳來一聲女子的清喝,聲音清亮,帶著凜然的正氣:“影煞,休要傷我兒!”
一道白影從裂縫中沖出,身姿矯健,身著素白長裙,裙擺上繡著冰蓮圖案,手中握著柄白玉劍,劍光如練,竟一劍劈開了萬煞陣的一角!來者正是凌塵的母親,蘇婉!
“娘!”
蘇婉的修為竟已達到筑基初期,完全不像被囚禁的樣子,她的裙擺掃過腐心苔,毒液竟自動避開,顯然身上有克制毒物的寶物,發(fā)髻上的冰晶簪子散發(fā)著淡淡的寒氣,正是用冰靈體靈力凝結(jié)的法器。
“娘,您……”
“說來話長!”蘇婉長劍護在兒子身前,對影主怒目而視,眼中的堅定與凌塵如出一轍。
“當年我假意歸順血煞門,就是為了查清他們煉制血神丹的秘密,沒想到他們竟用同心蠱控制了你爹!”
影主見狀,反而笑了,笑聲帶著嘲諷:“冰靈體,果然名不虛傳,被鎖靈鏈困了這么久,還有力氣破陣?!?/p>
他骨扇指向蘇婉,“你以為藏得住‘冰靈體’的秘密嗎?血神丹缺的最后一味主材,就是你的心頭血,只有冰靈體的至陰之力,才能中和血神丹的燥性!”
冰靈體?!
凌塵這才明白,母親被擄并非因為父親,而是她的體質(zhì)!冰靈體是萬中無一的水系靈根變異體,心頭血可中和至陽之力,正是煉制血神丹的關(guān)鍵,也是影主一直覬覦的目標!
“原來你們的真正目標是娘!”
“現(xiàn)在才明白,太晚了?!庇爸鞴巧戎赶蛱K婉,扇面上的血色骷髏突然活過來,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念在你曾為血煞門效力,幫我尋過不少毒物的份上,只要你自愿獻上心頭血,我可以饒這小子一命,讓他成為青嵐宗的廢物。”
蘇婉毫不猶豫地搖頭,白玉劍的光芒更盛:“我兒的命,比我重要百倍!要動手就來吧,我蘇婉雖女子,也敢與你這邪祟一戰(zhàn)!”
她的白玉劍突然亮起,冰藍色的靈力如潮水般涌出,竟在平臺上凝結(jié)出一片冰原,冰層蔓延,將血煞修士的腳腕凍結(jié),萬煞陣的運轉(zhuǎn)頓時遲滯——冰靈體全力爆發(fā),竟有抗衡筑基中期的實力!
“好!好!好!”影主被激怒,骨扇上的血色骷髏撲向蘇婉,“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我心狠手辣——血神丹,今日必成!”
他捏碎手中的蟲繭,“咔嚓”一聲輕響,崖下傳來凌戰(zhàn)的慘叫聲,聲音痛苦,顯然母蠱發(fā)作!蘇婉臉色劇變,靈力瞬間紊亂,冰原出現(xiàn)裂痕,影主趁機攻向她的破綻!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金光從萬尸谷的方向疾馳而來,藥老的聲音帶著怒意響徹崖壁:“影煞,你的對手是我!”
劍光如流星般撞向影主,將他的骨扇震開,發(fā)出“鐺”的巨響。藥老落在平臺上,手中長劍滴血,劍身的血跡未干,顯然是剛解決了萬尸谷的殘余血煞。
“你以為青嵐宗的援軍是擺設(shè)嗎?五位筑基長老已封鎖了蝕心崖的所有出口!”
影主看著越來越多的青嵐宗修士出現(xiàn)在崖下,紅藍交織的靈力如同星火燎原,知道大勢已去,怨毒地看了蘇婉一眼,眼神像毒蛇般陰冷。
“冰靈體,我記住了!血煞門還會回來的,下次定要你們一家死無葬身之地!”
他化作一道血光,沒入蝕心崖深處的黑暗中,速度快得讓人反應(yīng)不及。
血煞修士見門主逃走,陣腳大亂,萬煞陣不攻自破,很快被青嵐宗和蓬萊島的修士擊潰,哀嚎聲、兵器碰撞聲在崖壁間回蕩,最終歸于平靜。
蘇婉立刻沖向崖下,抱住痛苦掙扎的凌戰(zhàn),將一枚冰晶狀的丹藥喂入他口中,丹藥遇唾液即化,正是用冰靈體靈力凝結(jié)的“解蠱丹”。
凌戰(zhàn)的痛苦漸漸緩解,虛弱地睜開眼,握住妻子的手,聲音沙?。骸巴駜海屇闶芸嗔恕?/p>
一家人終于團聚,凌塵看著父母相握的手,父親的粗糙與母親的纖細,心中百感交集,之前的擔(dān)憂與緊張在這一刻化為暖流。
藥老走到他身邊,望著影主逃走的方向,低聲道:“影煞只是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血煞門隱藏的‘老祖’——百年前與我同輩的修士,也是《血魔功》的真正創(chuàng)始人,墨塵?!?/p>
西方的天際,黑色的云層越來越厚,如同墨汁潑灑,隱隱有血色閃電穿梭,雷聲沉悶,更恐怖的風(fēng)暴正在醞釀。
凌塵握緊丹王鼎,感受著父母的氣息,心中明白:血煞門的底牌才剛剛露出,墨塵的出現(xiàn)意味著更大的危機,而他與這邪派的恩怨,還有更長的路要走。
寒風(fēng)吹過蝕心崖,帶來遠方的嘶吼,也吹動了少年衣襟上的火焰紋——那是丹王鼎的印記,也是他守護家人、對抗邪祟的決心,如同風(fēng)中不滅的火焰,堅定而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