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清晰,青石板路被夕陽染成金紅色,街角的餛飩攤飄出熟悉的香氣,混著煤爐的煙火氣,與記憶中一模一樣。
凌塵牽著母親的手站在城門前,掌心傳來她微涼的體溫,看著父親凌戰(zhàn)撫摸著斑駁的城墻,指腹摩挲著磚縫里的青苔,眼眶微微發(fā)熱——離開時還是初春,城墻根的蒲公英剛冒芽,歸來已是深冬,墻頭的枯草結(jié)著白霜,這一路的風(fēng)雨,終于在熟悉的煙火氣中沉淀下來。
“王大叔的鐵匠鋪還開著。”凌戰(zhàn)指著街角的鋪子,門簾被風(fēng)掀起一角,里面?zhèn)鱽矶6.?dāng)當(dāng)?shù)拇蜩F聲,火星從窗口濺出,映紅了半條街,“當(dāng)年你娘的嫁妝,還是他親手打的銀鐲,說要摻三分靈銀,能護你娘平安。”
蘇婉笑著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銀鐲,那鐲子在冰封海的寒氣中都沒失去光澤,此刻在暮色中泛著柔光。
自冰封海歸來后,她腦海中關(guān)于蘇家的記憶漸漸復(fù)蘇,那些被血煞門塵封的往事,如今成了茶余飯后的談資——比如祖父釀的冰酒有多烈,比如祖母繡的丹紋帕子有多精致,不再是沉重的枷鎖。
丹王鼎被凌塵以靈力縮小成巴掌大小,用紅繩系在腰間,鼎身的冰火紋在尋常人眼中只是普通的銅銹紋路,卻能在靠近青陽城中心時微微發(fā)燙,像是在回應(yīng)某種召喚。
凌塵按住鼎身,能感覺到地下深處傳來微弱的靈力波動,與冰丹世家的寶庫氣息有些相似,卻更加古老,帶著大地深處的沉凝。
“這下面有東西。”他低聲對父母說,目光掃過城中最高的閣樓——那是青陽城的地標(biāo)“望仙樓”,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飛檐在暮色中如蒼鷹展翅,傳說建于上古時期,樓頂?shù)你~鈴百年不響,銹跡斑斑,今日卻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發(fā)出清越的聲響,像是沉睡的巨獸睜開了眼。
回到凌家老宅時,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門軸的摩擦聲還是老樣子。鄰居們早已聞訊趕來,捧著雞蛋和臘肉,圍著凌戰(zhàn)夫婦問長問短。
張嬸的嗓門最大:“婉兒妹子,你可算回來了,戰(zhàn)哥這些年沒少念叨你!”當(dāng)看到凌塵腰間的丹王鼎時,拄著拐杖的李伯瞇起眼,驚嘆道:“這不是當(dāng)年凌家祖?zhèn)鞯男《幔柯犝f能辟邪,當(dāng)年你爺爺還用來給街坊的孩子收過驚,沒想到真有這么神!”
凌塵笑著應(yīng)和,將鼎往衣襟里塞了塞,沒有暴露修仙者的身份。在青陽城,他只是凌家的兒子,不是青嵐宗的核心弟子,這種被煙火氣包裹的溫暖,是他在宗門從未體會過的——藥圃里的碧葉蘭再名貴,也比不上老宅墻角那叢凍蔫的野菊,帶著人間的踏實。
夜深人靜時,蘇婉忽然取出兩塊拼接完整的“蘇”字玉佩,放在桌上。玉佩接觸到桌面的瞬間,老宅的地面微微震動,墻角的磚塊“咔噠”作響,自動移開,露出個巴掌大的暗格,里面藏著個古樸的木盒,盒身雕著簡化的火焰紋,與丹王鼎的紋路同源。
“是爹娘留給我的,說等我有了孩子再打開。”蘇婉打開木盒,里面是卷獸皮卷,皮質(zhì)堅韌如革,記載著青陽城的由來——這里竟是上古冰丹世家的分支據(jù)點,望仙樓的地下藏著通往“丹道秘境”的入口,只有同時掌握冰火之力的修士才能開啟,秘境中藏著“丹神傳承”的關(guān)鍵線索。
“丹道秘境?”凌塵心中一動,丹王鼎的冰火紋突然亮起,像有生命般跳動,與獸皮卷上的地圖產(chǎn)生共鳴,鼎身傳來細微的震顫,“難道與《冰丹秘典》記載的‘丹神傳承’有關(guān)?那本典籍只說傳承在極北之地,沒提過青陽城。”
凌戰(zhàn)看著地圖,忽然一拍大腿:“我十五歲那年,望仙樓曾徹夜發(fā)光,紅得像燒起來,第二天樓里的掌柜就換了人,新掌柜左手缺根小指,當(dāng)時只當(dāng)是傳聞,現(xiàn)在想來,定是秘境開啟過!”
正說著,望仙樓的方向突然亮起一道光柱,直沖云霄,將半邊夜空染成淡金色,樓頂?shù)你~鈴發(fā)出急促的響聲,“叮叮當(dāng)當(dāng)”連成一片,與百年前的記載一模一樣!
“有人在開啟秘境!”凌塵抓起丹王鼎,筑基中期的靈力瞬間爆發(fā),周身的空氣微微扭曲,“是血煞門的余孽,還是……新的勢力?”他注意到光柱的邊緣泛著黑氣,與血煞門的血氣不同,更加陰冷。
蘇婉將玉佩收入懷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不管是誰,都不能讓他們?nèi)局傅ど駛鞒小1な兰沂刈o了千年的東西,不能毀在我們手里。”
一家三口沖出老宅,青陽城的修士們已聚集在望仙樓前,對著光柱議論紛紛。樓主站在樓前,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此刻臉色蒼白如紙,對著人群拱手:“是樓底的陣法突然異動,我什么都不知道!這樓傳了三代,從沒出過這種事!”
凌塵運轉(zhuǎn)《九轉(zhuǎn)煉神訣》,金脈之力讓他的視線穿透樓板,看到地下有群黑衣人正在強行破解陣法,為首的是個蒙面女子,一身黑裙,裙擺繡著銀色的鬼紋,手中握著半塊黑色令牌,上面的“煞”字與血煞門的令牌相似,卻更加繁復(fù)——是血煞門的死對頭“陰煞教”!傳聞這教派擅長用毒和幻術(shù),比血煞門更隱蔽,也更難纏。
“陰煞教怎么會在這里?”凌戰(zhàn)握緊鐵劍,劍鞘上的紅繩被夜風(fēng)刮得獵獵作響,“傳聞他們與血煞門同源,都源自上古邪道‘煞宗’,后來因修煉理念不同分裂,血煞主修血氣,陰煞專攻陰魂,兩派斗了百年,怎么會突然盯上青陽城?”
蒙面女子似乎察覺到了凌塵的窺探,突然抬頭,面紗下的目光如電射向他,帶著刺骨的寒意:“凌小子,交出丹王鼎,饒你全家不死!”
她的聲音帶著奇異的蠱惑力,像貼著耳朵吹氣,青陽城的低階修士瞬間陷入混亂,眼神變得呆滯,竟朝著凌塵等人撲來——是陰煞教的“**術(shù)”,能直接擾亂未筑基修士的心神!
“護住心神!”蘇婉的冰靈體靈力爆發(fā),寒氣擴散開來,如同一層薄冰覆蓋地面,讓被迷惑的修士打了個寒顫,清醒了幾分,有人摸著后腦勺嘟囔:“我剛才咋了?”
凌塵則祭出丹王鼎,冰火二力形成防護罩,金光與藍光交織,將陰煞教的**術(shù)擋在外面:“你們想要丹神傳承,何不光明正大地闖秘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控制凡人,算什么本事?”
蒙面女子冷笑,笑聲像碎玻璃刮過,讓人頭皮發(fā)麻:“對付你這種小輩,何須費力?”她打出一道黑色符箓,貼在望仙樓的墻壁上,符箓瞬間化作黑氣滲入,陣法的光柱頓時變得紊亂,地下傳來劇烈的爆炸聲,震得望仙樓的木窗“嘩嘩”作響。
“她在破壞陣法!”蘇婉驚呼,靈力探入地下,“陣法與青陽城的地脈相連,再這樣下去,整個青陽城都會被拖入秘境,凡人會被空間裂縫撕碎!”
凌塵當(dāng)機立斷:“爹,您帶鄉(xiāng)親們退到城外三里的破廟,那里地勢高,相對安全!娘,我們?nèi)プ柚顾 ?/p>
他抱著丹王鼎,與蘇婉并肩沖向望仙樓。筑基中期的靈力配合冰靈體的力量,在混亂的人群中開辟出一條通路,金脈之力震開擋路的修士,冰靈力凍結(jié)地面防止踩踏。
蒙面女子見狀,指揮著手下的陰煞教徒上前阻攔,這些教徒的修為雖多是煉氣期,卻擅長合擊之術(shù),組成了“陰煞陣”,黑氣如網(wǎng)般罩來,帶著蝕骨的寒意,將兩人困在中央。
“凌小子,嘗嘗煞宗的厲害!”蒙面女子揭下面罩,露出張與蘇玄有三分相似的臉,左眼角的痣比蘇玄的更靠下,形狀像滴淚,“我是蘇玄的師妹,陰煞教護法蘇媚,今日就替師兄報仇,拿你的鼎和命,祭我陰煞教的歷代祖師!”
陰煞陣的黑氣涌入凌塵的經(jīng)脈,試圖凍結(jié)他的靈力。危急關(guān)頭,丹王鼎的冰火紋同時亮起,金光焚盡黑氣,藍光凈化殘余的陰寒,竟將黑氣煉化成精純的靈力,反哺給他——這鼎竟能吸收陰煞之力!凌塵心中一動,這特性從未在典籍中見過,或許與青陽城的地脈有關(guān)。
“不可能!”蘇媚目瞪口呆,她的陣法竟成了凌塵的“養(yǎng)料”,“煞宗的禁術(shù)怎么會被你化解?”
蘇婉趁機引動冰靈體靈力,將陰煞教徒凍在原地,冰刺穿透他們的黑袍,卻沒傷及要害——她終究不忍下殺手。
凌塵抓住機會,將丹王鼎擲向望仙樓的地基,鼎身與陣法碰撞,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紊亂的光柱漸漸穩(wěn)定下來,恢復(fù)成純凈的金色。
“撤!”蘇媚見勢不妙,打了個呼哨,帶著殘余的教徒化作黑煙,消失在青陽城的夜色中,只留下句狠話,“丹道秘境,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你的鼎,我要定了!”
光柱緩緩消散,望仙樓恢復(fù)平靜,青陽城的修士們驚魂未定地看著凌塵,眼中充滿敬畏,有人已經(jīng)猜到他不是普通人,卻識趣地沒有多問。
樓主走到凌塵面前,躬身行禮,動作帶著刻意的恭敬:“多謝小友出手,否則青陽城就危險了。”他遞來塊青銅令牌,令牌上的紋路與丹王鼎的冰火紋完全吻合。
“這是開啟秘境的鑰匙,樓底的陣法需要冰火之力才能穩(wěn)定,小友若要進入,隨時可以來,只是……秘境里的東西,或許比你想象的更危險。”他說這話時,眼神閃爍,似乎知道些什么,卻又不敢明說。
凌塵接過令牌,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令牌背面刻著個極小的“煞”字,與陰煞教的令牌同源,顯然是特意為他準(zhǔn)備的,更像是個誘餌。
望仙樓的銅鈴恢復(fù)了悠揚的聲響,月光灑在青陽城的屋頂上,積雪反射著微光,溫暖而寧靜,仿佛剛才的驚險從未發(fā)生。
凌戰(zhàn)帶著鄉(xiāng)親們返回,看著安然無恙的妻兒,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是緊握鐵劍的手,指節(jié)還泛著白。
凌塵握著青銅令牌,望著望仙樓的地基,丹王鼎在懷中輕輕顫動,像是在預(yù)警。他知道,丹道秘境的開啟,只是新挑戰(zhàn)的開始,陰煞教的出現(xiàn),煞宗的秘密,丹神傳承的真相……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更廣闊的修仙界,指向那些被冰丹世家和煞宗共同塵封的往事。
但此刻,他只想陪著父母,在熟悉的老宅里,喝一碗母親熬的靈米粥,粥里飄著幾粒青陽城特產(chǎn)的雪蓮子,聽父親講那些年的江湖故事——比如那個缺小指的掌柜,當(dāng)年曾用一塊碎銀向他買過療傷的草藥。
爐火跳動,映著三人的身影,窗外的月光落在丹王鼎上,冰火紋交替閃爍,像是在倒計時,也像是在等待某個契機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