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信請戰(zhàn),秦始皇倒也沒有意外,凝望沙盤道,“需多少兵馬?”
李信思慮了三秒,認真拱手,“回大王,二十萬大軍足矣。”
秦始皇點了點頭,不過卻沒有說話,但嘴角已經(jīng)流露出了一絲弧度。
將目光投向了兩鬢發(fā)白,身形有些拘僂的王翦臉上,秦始皇輕聲詢問,“王老將軍,您認為伐楚需多少兵馬?”
王翦微微抬眼觀察了一下秦始皇的神色,又看了看李信臉上那自信的笑容和周圍秦軍將領們同樣輕松的神情,王翦思慮片刻,拱手垂頭,“大王,非六十萬大軍不可亡楚。”
秦始皇略微皺眉,蒙武則暗自點頭,王賁卻有些不解的注視著父親。
王翦老將軍長嘆一聲,指向沙盤中遼闊的楚國大地道,“大王,楚非三晉,地大物博,國力雄厚,我秦軍雖連戰(zhàn)皆勝但二十萬人絕無法亡楚,甚至一旦深入楚地,兵力分散,還將有敗軍之像,懇請大王三思。”
秦始皇緊皺眉頭,一言不發(fā),李信更是當即反駁道,“老將軍此言差矣,楚軍兵力確有優(yōu)勢,可大多老弱,不堪一擊,即便再多也不過烏合之眾爾,我秦軍將士乃天下第一勁旅,豈非蠻楚可擋?如若末將率軍出征,必全力攻楚之郢都,滅其精銳,郢都破,楚自亡矣。”
王翦笑笑,剛要開口,秦始皇便打斷了他,看向了蒙武老將軍道,“蒙老將軍,您覺得如何?”
蒙武老將軍沉吟半響道,“二十萬大軍可行,李將軍所說攻破郢都也可行,但,只可攻至郢都之線,不可繼續(xù)推進。”
秦始皇神情不悅,“老將軍的意思是分為兩戰(zhàn)進行?”
“如此,較為穩(wěn)妥。”
當蒙武說完后,他很明顯的聽到了幾聲嗤笑從他的身后響起,而他抬頭時,也看到了對面老友苦澀自嘲的笑容。
蒙武老將軍在心中暗嘆,此前數(shù)戰(zhàn)過于輕松,秦軍從上到下皆已驕縱,大王更生輕敵之心,唉,只有我們這些老家伙還尚存一絲理智啊。
在取得了大秦軍方各派的意見后,秦始皇沒有做聲,在心中暗暗盤算。
蒙家和王家為大秦軍貴之家,行事自是謹慎,不愿出半點紕漏,相反李信則沒有根基,故敢于一搏。
秦始皇又看了看蒙恬和王賁的神情,見他們和李信一般,臉上都流露出了自信昂揚之情,秦始皇不禁點頭。
或許只是倆位老將軍太老了,已失銳意。
當下,秦始皇朗聲開口,“我秦軍征伐數(shù)年,已亡數(shù)國,兵鋒正勁,兵勢已成,楚卻不比三晉,但六十萬大軍乃我秦之根基,不可輕動,故寡人決意,著李信為我秦軍主帥,統(tǒng)兵二十萬,不日伐楚。”
李信欣喜拱手,“末將領命。”
王賁和蒙恬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要請戰(zhàn),但卻被他們的父親同時用眼神制止,秦始皇看到了這一幕,輕輕點頭道,“王賁將軍剛剛滅魏,還需修養(yǎng),此役便由蒙恬將軍為我秦軍副帥,可好?”
蒙恬激動拱手,“末將定不負大王所托。”
見已成定局,蒙武老將軍微微一嘆,上前一步道,“大王,犬子年少,經(jīng)驗不足,此戰(zhàn)可否算老臣一個?”
秦始皇微笑負手,“自然,蒙老將軍為我秦軍壁壘,有您坐鎮(zhèn),寡人也放心的多,至于蒙老將軍所言兩戰(zhàn)之事,便由您和李信將軍和蒙恬將軍在前方共同決斷,但寡人希望一戰(zhàn)功成,可否?”
“臣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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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議結(jié)束,蒙武和王翦并肩走出了咸陽宮的大門,望著前方雄偉的宮室殿宇,看著頭頂越發(fā)陰郁的天空,蒙武老將軍面露憂色,“你怎么看?”
王翦負手而立,緩慢走下臺階,“驕兵者,必敗矣。”
蒙武長嘆,“那你為何不在多勸勸大王?我只是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且我知曉,李信年輕氣盛,絕不會選擇兩戰(zhàn)滅楚,到時必會深入楚地,若你今日能與我一道規(guī)勸大王,或許就不是這個結(jié)果。”
王翦笑笑,“該說的我已經(jīng)說了,再說下去,大王就會厭煩了,老友,你知曉大王是什么人,雄才大略,心意堅定,古今雄主莫過于此,故此大王一旦認準的事,也不是幾句話就能更改的啊。”
王翦苦嘆,“更何況,我兒滅魏,已建大功,大王為了平衡,也不會愿意再讓我王家插手滅楚事宜,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再多說了,否則大王就會認為我有貪功之嫌,這一戰(zhàn),由你蒙家來打最好不過。”
蒙武老將軍嘆息搖頭,“你啊你,算是把明哲保身這四個字參透了,呵呵,不過你放心,有老夫在,敗也不會是大敗,小敗即可,我秦軍如今也需要一場失敗警醒,老夫會盡量把損失降到最小。”
話語落,蒙武老將軍挺直脊背,冷冷一笑,“更何況我軍也不一定會敗,項燕么,是個人物,老夫早就想和他過過手了。”
王翦思慮自語,“你在前方,我自然不是太擔心,只要不是突生大變,應沒有什么阻礙,可真正讓我擔憂的是一旦深入楚國腹地,我軍兵力過于分散之時恐生噩耗,如果可以,入楚之后你與李信可分兵進攻,但萬不可相距過遠,李信一旦貪功冒進,你還可以在側(cè)翼為他支援,記住,倘若戰(zhàn)事不利,甚至有被包圍之嫌,立刻率軍回撤,不可有半分留戀。”
蒙武老將軍忽然停下了腳步,直直的看著身旁的老友,“此次我在前方率軍征伐,你留在咸陽也好,但我有一事要拜托你。”
王翦抬頭,“何事?”
“昌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