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矚目之下,李世民來到裴元慶身前,輕輕一笑,“元慶,沒必要這么急性,熊將軍為人豪爽,心直口快,有不對的地方,我代他向你賠禮。”
裴元慶收去了先前的挑釁之色,俯首低聲道,“二公子,我非故意找他麻煩,而是前日城父大戰,我被秦軍圍困,熊闊海在我附近卻不救援,致使我麾下將士戰死頗多,故心中有怨,還望二公子見諒。”
熊闊海一聽就不干了,扯著喉嚨大喊,“關我老熊屁事!二公子就讓我頂住秦軍反撲,我已經頂的很不容易了,再說了,你讓秦軍包圍,我就好過么,那是不救你么,自身都難保怎么救你啊!”
裴元慶冷眼不說話,李世民微微點頭道,“我明白了,其實說破大天還是這清濁之分,元慶出身世家,熊將軍則是布衣之身,你們都對彼此頗有成見,想來當日即便能救,熊將軍也懶得去救那世家少爺,即便一開始就不指望那布衣出身之人前來救援,可心中卻依舊有一根刺在,元慶,對么?”
裴元慶和熊闊海都不說話,大帳內的其他人也都靜靜地看著他們。
李世民輕輕拍拍裴元慶的肩膀,嘆息開口,“元慶,你自己也明白,已熊將軍的性格,若能救你,當時必會來援,他的本性你還不相信么?愿意為眾兄弟打開生路,不惜已一已之力力抗千斤閘者,會是那種坐視不管的小人么?”
李世民又看向熊闊海,“熊將軍,元慶年歲還小,言語多有莽撞,但他平日里也沒有這么咄咄逼人,與軍中普通將士都相處的很好,又為何單單愿意為難你?”
熊闊海有些臉紅,小聲嘟囔,“大概,大概是老熊沒事私底下吹牛的時候罵過那些世家大族吧,八成是讓他聽見了,沒辦法,我泥腿子一個,咋們這兒一個個官老爺出身的,王侯將相一抓一大把,我多礙眼啊,反正老熊這么多年私底下早就罵習慣了,改不了這毛病。”
李世民靜靜地凝望熊闊海,然后俯身行了一禮。
熊闊海嚇得差點蹦起來,“二公子您這是干嘛,老熊最佩服您了,您別這樣啊!”
李世民正視熊闊海道,“熊將軍,當世驍勇之將,你足以名列其中,世家大族也非憑空而來,皆是其祖上與將軍一般,拼死血戰才為后人換來的這條康莊大路,世家中不乏酒囊飯袋之徒,可在座諸位無一人如此,熊將軍所厭煩之人也不會有資格站在這里,換句話說,熊將軍與我等沒有任何區別,你能站在這里便早已證明了自己。”
李世民輕輕拍了拍熊闊海肩膀,“我知熊將軍年少困苦,多遭高門大戶白眼,可也正是如此才造就了如今的你,日后若有人還敢拿將軍出身論事,將軍自可來尋我,秦王府中無門戶高低,只重賢能,將軍勇武,便可居高位。”
“世家多才俊,布衣有健兒,還望諸位都不要忘了這句話,我等憑家世蔭蔽比布衣之子走的要順暢的多,可一位布衣之子能與你我并駕齊驅,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其過人之處?換言之,熊將軍早非布衣,他早已與我等一般,因為這是他用自己的雙斧拼出來的,世民更為尊敬。”
望著李世民對自己鄭重行禮,熊闊海看紅了眼眶,“怎么早沒遇見二公子啊,說出的話暖人心呀,呵呵,這條命是二公子得了。”
“命是自己的,好好留著,卿已布衣之身建滔天之功,立鸞臺而望天下也。”李世民微笑而立。
其余隋唐將領目光不由變了幾分,看著李世民的眼神更為敬重,只有宇文成都不屑冷哼,而裴元慶則是對著熊闊海冷臉抱拳,熊闊海大笑擺手,表示無所謂,以后老熊開府立家,還得多跟你們這幫公子哥取取經呢。
處理好了矛盾,李世民才問道,“聽聞秦軍前來襲營,戰況如何?”
項燕剛要開口,就見一位滿身鮮血的楚軍士卒沖進了大帳內,狼狽不堪道,“稟元帥,秦軍攻勢兇猛,已破前營,尚師徒將軍身中兩箭仍在奮勇廝殺,但秦軍已火箭火油燒我大營,且今夜風勢劇烈,大火蔓延,秦軍悍不畏死,我軍傷亡慘重。”
李世民輕轉雙眸,“火攻么?不對,我軍糧草多在后營,燒前營沒有意義,秦軍有多少精騎入營拼殺?”
士卒回道,“稟副帥,大概有萬人,但大軍夜間混戰,我等也看不真確,只覺秦軍戰旗頗多,應是郢都內所有精騎一并殺出!”
項燕起身,“成都你與羅成,尉遲恭速率一萬精騎前去支援前營!”
李世民抬手一攔,“情況不對,秦軍真想用火攻,不該這么用,他們的目的還沒有暴露,世民想.......”
李世民話音未落,一陣嘈雜之音突然在大營后方響起,李世民雙眉一皺,很快又是一名楚軍士卒狂奔入大帳內單膝跪地道,“稟元帥,秦軍數百精銳趁夜色潛入我軍后營,此刻已大火燒我軍糧草,風勢過大,糧草大營已成火海!”
項燕怒極,“我楚軍一干上下都是酒囊飯袋不成!秦軍數百人趁夜潛入大營都不能發現,就這么被他們燒掉幾十萬擔軍糧嗎!來人,速速前往后營救援糧草!且將今夜后營執勤將領全部拿下,明日營外,明正典刑!”
宇文成都站出身道,“老將軍,看來秦軍攻我前營只是佯攻,真正險要的其實是這數百人,我猜那蒙恬就藏在其中,想趁亂奪走其父人頭!老將軍,成都請戰斬殺蒙恬!”
自覺猜到了秦軍意圖的項燕大笑負手,“看來蒙恬也只有這等小手段了,成都無須勞你,你守在中軍大纛即可,蒙恬既然是奔著其父人頭來的,必會來此,我等靜候便可。”
很快,新文禮與一名楚軍將領立刻率軍趕赴后營,而李世民一直都沒有說話,就那么暗暗思慮。
對于糧草大營,李世民倒不是多擔心,數百秦軍罷了,后營足有兩萬步卒,現在他們已被發現,就算憑借風勢,又能燒多少?
尉遲恭來到了李世民身旁小聲道,“二公子,志玄讓我問您既然秦軍意圖已經暴露,也無甚大事,是否可以讓玄甲軍將士卸甲?畢竟他們已經披甲了整整倆個時辰,士卒和戰馬體力多有不支了。”
李世民微微蹙眉,“再等等,蒙恬和李信或許會干出這種蠢事,但那個寫信之人不見得有這么蠢,敬德你去問問叔寶,他可曾發現什么怪事?還有秦軍是從哪個方向突然對我軍發起進攻的,為何那一處城門外的五萬大軍沒有絲毫反應?”
尉遲敬德點頭走出大帳,李世民還在暗暗思索。
真的就技止于此了么?不對,若我是秦軍主帥,那我為何要行此險事?難道就是為了.....
想到這里,李世民雙眸瞬間豎起!
不對!
他們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