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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脈龍很快就要到北部高原了。”
“嗯。”
“你打算在哪里下去？”
“『比亞地區(qū)』吧，在去往北部高原腹地之前，我還有一些準備要做。”
『比亞地區(qū)』，北部高原的邊緣，也是唯一的糧食產(chǎn)區(qū)——
南之勇者選擇在這里離開，
那也就意味著他還能留在天脈龍身上的時間不多了。
悲觀一點來說，按照天脈龍現(xiàn)在前進的速度……
現(xiàn)在或許就是師徒二人之間最后的晚餐。
天脈龍背部城堡的客廳里——
得到回答的阿古希德面無表情，語氣隨意。
“隨便你。”
這是他簡短的回答，聽不出絲毫情緒的波瀾。
就像是真的對這件事不抱任何興趣一樣。
但看似被老師忽視了的南之勇者此時卻是低頭失笑。
看著阿古希德那撇過去的側(cè)臉，
南之勇者在無奈與搖頭中品嘗著自己與老師之間最后的晚餐。
——
晚餐——
尤其是面對代表著即將離別的晚餐時，自己究竟會以怎樣的態(tài)度對待？
坐在餐桌的主座上，
目光瞥了一眼少有的正在符合禮節(jié)用餐的笨蛋弟子……
最強大魔族在無言中如是想到。
他并非沒有經(jīng)歷過與他人分別時的晚餐，
恰恰相反，這樣的場景在他的回憶中遍地都是——
但是真的又要經(jīng)歷一次，阿古希德卻有些無所適從。
南之勇者……
這個孩子，這個笨蛋弟子——
阿古希德親眼見證了他的成長，
一路看著他長大，一路看著他成為人類最強……
盡管從一開始，最強大魔族對短生種的死亡就有所預期，
但真的、真的要看著他自己走上必死的道路時……
阿古希德心中還是難以抑制的涌現(xiàn)出了煩躁。
“我最后再問你一遍——”
最強大魔族緩緩回過頭，故作淡然地開口。
“你已經(jīng)徹底確定，并決定為你所選的道路赴死了嗎？”
“你真的知道自己做出了怎樣愚蠢的選擇嗎？”
愚蠢的選擇……
赴死——
對于老師的評價，南之勇者沒有反駁，
但他卻也沒停下手中的動作。
一如既往的將火候恰到好處的燉肉安放進嘴里，
南之勇者以無言的默認回應(yīng)了阿古希德的問題。
餐刀劃過瓷盤的聲響在寂靜的廳堂里顯得格外清晰，
南之勇者熟練的切下一塊燉肉。
肉質(zhì)在刀鋒下分離的觸感讓他想起第一次在這張餐桌上用餐時的笨拙。
就算是能夠看到未來的人類最強——
在還是小孩的時候，也同樣會有著各式各樣的難堪……
沒記錯的話，那時他還需要阿古希德的幫助才能碰到桌子中央的鹽罐。
而現(xiàn)在，
他的劍繭已經(jīng)厚到幾乎感受不到銀質(zhì)餐具的溫度。
“愚蠢。”
“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該無視修拉哈特的建議，收你做弟子。”
最強大魔族冷漠的挖苦可謂毫無威力。
因為某個正在低頭的弟子已經(jīng)無數(shù)次聽到過這樣的評價。
南之勇者又一次將肉塊送入口中，熟悉的香料味道在舌尖綻放。
“您說得對——”
他咽下食物，很樂觀的表達了對自己惡劣評價的贊同。
“雖然我不后悔成為您的弟子就是了。”
水晶吊燈投下的光斑在阿古希德銀灰色的睫毛上跳動。
最強大魔族的眼角在聽到這句話時微微低下，難掩情緒。
他緩緩閉上眼睛，放下身前交叉的十指，骨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脆響。
“油嘴滑舌。”
南之勇者仍舊面帶微笑，不急不緩。
“多謝老師夸獎。”
夸獎……
果然是個笨蛋弟子……
阿古希德睜開眼，卻沒有僅僅到此就止住言語，
他在許久的沉思后，突兀的再次反問。
“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
“你能確定自己不是被個人英雄主義影響才做出這個選擇嗎？”
“我能。”
“你能為這個回答負責嗎？”
“可以。”
語氣低沉的一問一答在餐桌兩旁相繼響起，
南之勇者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頭，只是有條不紊的低頭品嘗著晚餐。
而阿古希德也沒有再將目光放在笨蛋弟子的身上，
他只是倚靠在座椅上，十指交叉安放在身前，
目光平靜，呼吸平緩。
“現(xiàn)在是你最后的后悔機會——”
“只要你跟我說一聲自己還想活下去，那么你就還能活。”
“即便是魔王親至，我也能保證你不會有任何危險。”
還能活……
即便魔王親至？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寵溺弟子啊……
只是老師——
即便如此，我的決定也不會改變。
南之勇者放下刀叉，在短暫的思慮后抬頭微笑。
“我不會后悔，老師。”
“知曉一切的最強人類是不會后悔于自己的決定的。”
半開玩笑般的口吻并沒有沖散餐桌上所彌漫的沉重氛圍，
這反而讓阿古希德轉(zhuǎn)過頭，視線終于停留在笨蛋弟子的身上。
“很好。”
最強大魔族依舊面不改色，聲音平緩。
“希望你真的能像自己說的這樣——”
“你最好不會在最后一刻后悔……”
老師啊……
您能不能不要總是這么別扭……
即便到了最后，
南之勇者也沒有將心中一直想說的評價說出口，
他只是點頭回應(yīng)，注視著阿古希德眼底深處那難以言喻的情緒……
“老師，您會想念我嗎？”
“不會。”
“那您會為我哀悼嗎？”
“我只會覺得你自作自受。”
本是從書房中帶著疑惑而走出的阿古希德連那個問題都沒有提起，
他在最后的冷哼中緩緩起身——
“把這里和廚房整理好，然后明天就給我滾下去。”
轉(zhuǎn)身離去，只留給南之勇者一個冷漠的背影的他漠然開口。
——
『阿古希德，我要走了……』
『伏拉梅當初說的對，只留在你的身邊，我是沒辦法成長的。』
昔日芙莉蓮從他身邊離去時的回憶涌上心頭。
即將消失在陰郁中的阿古希德頓住了腳步，
他在踏上階梯前最后停下了一小會兒，
盡管不曾回頭，但最強大魔族卻依舊在平靜中開口發(fā)問了。
“在你看到的所有未來里——”
“你在【天國】中看到過屬于你的身影嗎？”
南之勇者低頭輕笑，
注視著阿古希德背影的他緩緩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