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諶接著說道:“樊卿,你剛才說率先發(fā)現(xiàn)閻宇造反的,是東廣漢郡的太守張瑛?”
樊建點了點頭。
劉諶則皺眉思索。
郤正見狀,大概也猜到陛下不知道張瑛是誰,所以很貼心的解釋了一句:“陛下,張瑛是原庲降都督、蕩寇將軍張嶷長子。”
“他還有個弟弟,叫張護雄,官職執(zhí)金吾。”
劉諶都忍不住想要給郤正點個贊了。
不愧是秘書郎,洞察上級心思的能力,真的是強無敵。
劉諶沖著郤正微微頷首,用眼神褒獎他一下,旋即問道:“張瑛來了嗎?”
樊建道:“在殿外等候。”
“宣他進來,朕要當(dāng)面問一問他。”
片刻后,東廣漢郡太守張瑛,闊步而入。
“參見陛下。”
“免禮。”
劉諶道:“張卿,你說閻宇造反,可有實證?”
張瑛拱手道:“陛下,昨日臣得下屬稟報,說在郪縣一帶發(fā)現(xiàn)了閻宇的部隊,臣連夜從五城趕赴郪縣,想要與閻宇交涉,問他為何來的這么晚?”
“結(jié)果到了郪縣外圍的柳樹鎮(zhèn)后,碰見了閻宇的先鋒軍!”
“他們見到臣后,沒有任何與臣交流的意愿,張弓就射!”
“哪怕臣已經(jīng)稟明了身份,說是來拜見閻宇將軍的,他們也依舊沒有罷手的意思。”
“臣無奈,只能逃跑。幾名隨行侍衛(wèi)為了保護臣,都被閻宇的部將殺了。”
“他們在殺害臣的侍衛(wèi)時,還高聲的呼喊著,要殺入成都府,活捉陛下獻給曹魏,換取一生的富貴。”
說到這里,張瑛的情緒忽然變得有些激動,聲音也拔高了幾分:“所以臣認為,閻宇造反,證據(jù)確鑿!”
“懇請陛下,早作決斷!”
劉諶皺眉道:“決斷什么?”
張瑛正色道:“棄成都,遷南中。”
“成都府內(nèi)尚有投降派,倘若他們與閻宇里應(yīng)外合……”
劉諶淡然道:“張卿這個觀點,與樊卿不謀而合。”
“你倆商量好的?”
樊建立刻道:“陛下,臣與張瑛意見相同,并非商議之結(jié)果,而是我們都認為,成都府不能守,也守不住。”
“閻宇畢竟不是外敵,如果他打出‘清君側(cè)’的名號,朝堂之中必然有人響應(yīng)。”
“到那時候,朝綱大亂,國之不國!”
劉諶平靜的說道:“難道退守南中,就沒人響應(yīng)閻宇了嗎?”
樊建道:“南中有霍弋將軍以及上萬兵馬!”
“外可抵御閻宇,內(nèi)可整肅朝綱。”
劉諶看向了關(guān)彝,道:“小關(guān),去告訴常勖,讓他暫停去收復(fù)江油關(guān),就在成都駐守。”
“派四百忠孝軍鎮(zhèn)守四座城門,從今日起,沒有朕的手敕,任何人不得出城。”
“其余忠孝軍,晝夜巡視,如果發(fā)現(xiàn)有人想要偷溜出城,不管是誰,一律押入大牢,等候發(fā)落。”
“負隅頑抗亦或口出狂言者,可先斬后奏!”
關(guān)彝拱手領(lǐng)命:“臣遵旨!”
劉諶又看向了張瑛。
“張卿,你陪朕走一趟吧。”
張瑛愕然,問道:“陛下,你要去哪兒?”
劉諶淡然一笑,道:“去見閻宇啊。”
“按照你的說法,殺害你侍衛(wèi)的,只是閻宇的先鋒軍。”
“他們造反,究竟是自作主張,還是得到了閻宇的授意,你也并不能肯定吧。”
“所以朕要去見見他,看他是否真的要造反。”
這番話聽得張瑛驚慌不安,不知該如何答復(fù)。
旁邊的樊建,則立即跪在了地上,叩首勸說:“陛下,三思啊!”
“閻宇本人是否有反意,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劉諶平靜問道:“為何這么說?”
“軍心已失,即便閻宇本人忠于大漢,可面對一心想要投效曹魏的士兵,他又能如何?”
“何況閻宇本人態(tài)度,本就飄忽不定,手下兵卒造反,他多半也會從善如流。”
劉諶擺了擺手,示意樊建停下,然后鎮(zhèn)定自若的說道:“眾卿的擔(dān)憂,朕都知曉。”
“但朕也始終相信,兵卒會嘩變,但我大漢的將軍,都是有骨氣的!”
“而且眼下的大漢,兵源緊缺,閻宇帶回來的這萬余兵馬,太過珍貴。”
“哪怕只有一絲的機會,朕也想試上一試。”
“陳和尚,去牽馬吧。”
陳和尚對劉諶,是絕對的服從,很快就牽來了一匹駿馬,與殿外等候。
劉諶大步流星的上前,翻身上馬,沖著張瑛道:“張卿,可敢與朕走一遭?”
但劉諶并沒有等張瑛給出答復(fù),雙腿一夾馬腹,便奔襲了出去。
陳和尚緊隨其后。
看著陛下縱馬遠去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感覺涌上了張瑛的心頭。
陛下都不畏懼,自己還有什么好畏懼的!
大不了就是個死!
于是張瑛不再遲疑,大步走出殿外,跨上自己的坐騎,向著陛下追了過去。
樊建見狀,氣的直跺腳。
“太胡來了,太胡來了!”
郤正卻露出了一絲灑然的神情,淡然笑道:“樊相也不必太過憂慮。”
“上次陛下胡來,保住了大漢的江山,讓我等不至于變成了亡國之臣。”
“這次陛下胡來,說不定又會有意料之外的收獲。”
“國家危難之際,循規(guī)蹈矩或可穩(wěn)定,但并不持久。”
“劍走偏鋒,反有可能博出一線生機。”
樊建嘆了口氣:“話是這么說沒錯,可一個帝王,總是讓自己陷入危局之中,這也太……哎……”
“令先,你也跟著去吧。”
郤正點頭:“吾也真有此意。”
“樊相,朝堂之事,就多辛苦你了。”
“吾隨陛下去了。”
樊建拉著郤正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若有不對,定要護著陛下返回。”
郤正鄭重承諾,旋即騎馬追了上去。
郪縣距離成都大概四百里,但也屬于成都平原,所以道路很是平整。
如果不惜馬力的話,至多一晝夜就能趕到。
不過郤正乃是文官,不善騎馬。為了照顧他,這段路程最終用了近兩天。
根據(jù)張瑛的說法,閻宇本人的大帳,位于郪縣后方的榆關(guān)鎮(zhèn)。
為了不引起前方先鋒軍的注意,劉諶一行人,又花了半天的時間,繞過了柳樹鎮(zhèn)。
終于在第三天的中午時分,抵達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