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即有罪 第六章 一劍之威

海月城，傭兵工會。

喧囂與渾濁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中央巨大的投影光幕上，正實時傳輸著來自暗礁墳場第八區“巨鯨號”殘骸內部的混亂景象——這得益于某些“熱心”冒險隊高價出售的、秘密布置在關鍵節點的窺探法器。

磐石冒險隊的光頭隊長，此刻正抱著手臂，咧著大嘴，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他身邊圍著一群同樣面帶譏諷的隊員。

“哈哈哈！看！狂鯊少爺這招引君入甕，絕了！”光頭隊長指著光幕，唾沫橫飛，“引鯊香見血封喉！那火辣小妞中招了！嘖嘖，這血腥味散的…隔著光幕老子都感覺那些骨頭架子要瘋！”

光幕上，景象令人窒息：

無窮無盡的裂淵狂骨鯊，如同從地獄深淵涌出的白骨洪流，燃燒著幽藍磷火，帶著令人牙酸的“咔噠”聲，從四面八方、殘骸的每一個縫隙中瘋狂撲出！它們眼中幽綠的魂火熾烈燃燒，匯聚成一片死亡的光海。

數條體型龐大、骨質呈現暗金色、關節磷火如同火炬的精英骨鯊在骨潮中咆哮，元嬰中期的威壓隔著畫面都讓人心悸。

而在那骨潮的最深處，那如同小山般、覆蓋著黑曜石般骨骼、燃燒著慘白獨角火焰的裂淵狂骨鯊首領，正緩緩張開那足以吞噬小型星艦的巨口！一股慘白色的毀滅能量正在其喉間瘋狂匯聚，空間都為之扭曲！化神初期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的冰山，瞬間碾碎了畫面中那幾層搖搖欲墜的金色光罩（金剛符）！

霜刃臉色慘白，冰藍彎刀光芒黯淡；霜燼捂著滲血的肩膀，眼中是驚駭與憤怒；靈焰嘴角溢血，符袋光芒明滅不定；月隱（阿月）周身純凈月華瘋狂閃爍，卻如同暴風雨中的燭火，顯得如此渺小無力。

而那個自稱“星燼”的斗篷劍客，正背對著鏡頭，站在小隊最前方，直面那即將噴發的化神吐息和湮滅一切的骨鯊狂潮。他仿佛被這絕望的景象嚇傻了，一動不動。

“完了！死定了！”光頭隊長旁邊一個隊員興奮地搓著手，“化神吐息加鯊群沖鋒，元嬰后期也得成渣！那裝神弄鬼的劍客連劍都沒拔出來！嚇尿了吧？哈哈！”

“狂鯊少爺這餌下的，真是又香又毒啊！等著收尸吧！”光頭隊長獰笑著，仿佛已經看到那支礙眼的“燼墟”小隊被啃噬成灰的畫面。

就在光頭隊長嘴角咧到最大，準備發出更響亮的嘲笑時——

光幕中，那個一直沉默背對、仿佛被嚇呆的斗篷身影，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沒有光芒萬丈的靈壓升騰。

他只是緩緩地，抬起了右手，握住了背后那柄看似平平無奇的古劍劍柄。

一個極其簡單、甚至有些緩慢的動作。

然而，就在他手指觸及劍柄的剎那！

整個光幕的影像劇烈地扭曲、閃爍！仿佛承受不住某種無形的、超越畫面承載極限的恐怖壓力！

光頭隊長的獰笑瞬間僵死在臉上，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他和他身邊所有隊員的眼睛，在萬分之一秒內瞪大到極限，瞳孔中倒映著光幕上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拔劍！

并非真實的拔劍出鞘。

更像是…一個意念的凝聚，一個意志的具現化！

隨著那個斗篷身影握劍的動作，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其顏色的“光”出現了。

它并非從劍鞘中迸發，而是以那個身影為中心，向著前方洶涌而來的白骨狂潮與慘白吐息，無聲無息地、卻又沛然莫御地——斬了出去！

沒有聲音。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甚至沒有能量碰撞的光焰。

那道“光”所過之處，空間本身仿佛被從概念上“抹除”了！

浩浩蕩蕩、如同滅世洪流般撲來的裂淵狂骨鯊群——無論是悍不畏死的普通骨鯊，還是兇焰滔天的精英個體——在被那道光觸及的瞬間，動作驟然凝固！

它們燃燒的幽藍磷火，如同被吹熄的蠟燭，瞬間熄滅。

它們慘白的骨骼，如同經歷了億萬年的風化，無聲無息地化為最細膩的、閃爍著微弱星芒的白色塵埃。

它們眼中貪婪熾烈的幽綠魂火，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噗”地一聲徹底湮滅，不留半點痕跡。

那一道足以重創化神初期、正撕裂空間而來的慘白毀滅吐息，撞上這道“光”，如同冰雪遇上了無形的熔爐核心，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便被徹底吞噬、凈化、湮滅！

光，無聲地蔓延。

如同無形的畫筆，在名為“現實”的畫布上，抹去了一片污濁的墨跡。

僅僅一劍！

不，甚至沒有完整的劍招，只是一個拔劍的意念！

光幕上，那原本被密密麻麻白骨和慘白能量充斥的區域，瞬間清空了一大片！留下一個巨大無比、邊緣光滑如鏡的扇形真空地帶！真空地帶內，只有漫天飄散的、閃爍著星點的白色骨灰塵埃，緩緩飄落。

那條如山岳般龐大的裂淵狂骨鯊首領，它那燃燒著慘白火焰的獨角尖端，距離那道“光”的邊緣僅僅只有數尺之遙！它巨大的頭顱僵硬地停在半空，眼眶中那兩團如同冥府之門的巨大幽綠魂火，此刻只剩下無盡的、凝固的恐懼！它龐大的身軀在劇烈地顫抖，黑曜石般的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仿佛在哀鳴，在求饒！化神初期的兇威蕩然無存！

然后——

滋啦！滋啦！

整個光幕的影像徹底扭曲成一片混亂的雪花，伴隨著刺耳的噪音，信號戛然而止！

工會大廳內，死一般的寂靜。

落針可聞。

光頭隊長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獰笑徹底僵死，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他保持著前傾的姿勢，身體僵硬得像一尊石雕。他身邊的隊員，有的保持著拍手叫好的姿勢，有的還咧著嘴，但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眼神中充滿了極致的茫然、震撼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剛才…那是什么？

那…那是劍？

那一劍…抹去了什么？元嬰期的骨鯊群？化神初期的吐息？還是…一片空間？

光頭隊長的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發出“咕嚕”一聲，打破了死寂。他猛地打了個寒顫，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瞬間浸透了全身。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只剩下慘白和難以置信的驚恐。

狂鯊少爺的餌…好像…釣上來的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而是一頭…披著羊皮的…太古兇獸？！

……

暗礁墳場第八區，“巨鯨號”殘骸核心。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漫天飄散的白色骨灰塵埃如同星屑般緩緩飄落，落在冰冷扭曲的金屬殘骸上，落在驚魂未定的小隊成員肩頭。

霜刃、霜燼、靈焰三人，如同三尊被冰封的雕塑，僵硬地站在原地，連呼吸都忘記了。她們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個依舊保持著握劍姿勢的斗篷背影，以及他前方那片巨大無比、光滑如鏡、空無一物的扇形區域。

腦海中，只剩下那無聲無息、卻湮滅一切的一“劍”！

那不是她們認知中的任何劍法、任何神通！那是一種超越了力量層次、觸及了某種本源法則的…抹殺！

可即便是元嬰圓滿，也只不過摸到法則的大門，距離真正接觸法則也還有一段距離，據說只要掌握那么一縷法則，那么就有希望打破圓滿限制，成為化神境修士。

眼前的景象，顯然不是一縷法則威力所能達到的效果！確切的說，即便是把一種法則修煉到極致，成為化神境圓滿修士，也很難做到這一點！

至于煉虛境，當然可以做到這一點，只是那個煉虛境修士會如此無聊？

霜刃握著冰藍彎刀的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刀身上的寒氣不受控制地逸散，卻又在靠近前方那個背影時，被一種無形的、沉寂而浩瀚的力量無聲撫平。她冰冷的眼眸深處，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那是對絕對力量的敬畏，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戰栗。

霜燼捂住傷口的手早已放下，忘記了疼痛。她火紅的馬尾似乎都失去了活力，呆呆地微張著嘴，看著那漫天飄散的骨灰塵埃——那是剛剛還讓她感到絕望的元嬰骨鯊群！她看向星燼背影的目光，充滿了極致的震撼、茫然，還有一絲被顛覆認知的恍惚。這個人…到底是誰？

靈焰兜帽下的臉完全被陰影覆蓋，但那雙沉靜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卻劇烈地波動著。她按在符袋上的手微微顫抖。剛才那一瞬間，她引以為傲的靈覺和對能量的掌控，在那道“光”面前，渺小得如同塵埃！那是一種絕對的、無法理解的層次碾壓！

月隱（阿月）站在星燼身側，周身純凈的月華緩緩收斂。在她量子核心中，剛剛那一瞬，她已調動了星艦“逐光”的緊急傳送協議，龐大的能量正在引擎中咆哮，即將撕裂空間降臨。然而，就在傳送啟動的最后一毫秒，她強行終止了協議！

量子思維在萬分之一剎那進行了億萬次推演：

力量對比：狗蛋（星燼）爆發的力量本質（星燼之力）層級遠超預期，已達化神后期甚至更高臨界點，足以瞬間抹殺化神初期威脅。

風險分析：星艦降臨能量波動巨大，必然驚動更深處未知存在，且徹底暴露“燼墟”與星艦關聯，將引來無法預估的頂級覬覦（合體期甚至更高）。

收益評估：當前威脅已被狗蛋絕對力量壓制，無需星艦支援。保留星艦作為終極底牌，戰略價值遠大于暴露風險。

決策：終止傳送！掩護狗蛋力量本質，將其偽裝為某種罕見爆發性秘術或特殊法寶一擊。

取消傳送的能量反噬讓星艦內部某些系統發出細微的警報，但被阿月瞬間壓制。她看向前方那個背影，虛擬的量子意識中流淌過復雜的數據流，最終化為一種絕對的信任與執行。她悄然加強了自身的能量屏蔽，將狗蛋爆發后殘余的、那令人心悸的星燼氣息波動死死鎖住，不讓其擴散分毫。

星燼緩緩放下了握劍的手。他沒有回頭。

體內，那被強行壓制、又因滔天怒意和致命危機而徹底點燃的星燼元嬰，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搏動著！如同一個被壓抑到極限、終于找到宣泄口的熔爐核心！

剛才那一“劍”，并非刻意施展的招式，而是星燼之力在極致憤怒與守護意志驅動下的本能爆發！是力量與意志的高度統一！是星燼元嬰在千錘百煉后，觸摸到更高境界門檻的自然流露！

此刻，戰斗雖未結束，但化神首領已被徹底震懾，殘余骨鯊陷入混亂。那層堅固無比的元嬰圓滿壁壘，在剛才那石破天驚的爆發中，如同被重錘敲擊的蛋殼，出現了無數清晰可見的裂痕！

他甚至不需要再刻意去沖擊！

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涌上心頭。仿佛只要他心念一動，放開對元嬰的壓制，引動天地能量，那層壁壘便會水到渠成般轟然破碎！化神的境界，如同呼吸般自然，唾手可得！

然而，星燼沒有動。

他清晰地感知到，遠處那條裂淵狂骨鯊首領雖然恐懼，但兇性未消，殘余的骨鯊群在短暫的混亂后，又開始在首領散發的威壓下蠢蠢欲動。更重要的是，他感知到了阿月取消傳送的決斷，以及她正在全力封鎖自己爆發后的氣息。

現在突破，動靜太大！會徹底暴露，也會讓阿月的努力白費！

他深吸一口氣，混亂之海狂暴駁雜的能量涌入肺腑，帶來一絲刺痛，卻奇異地讓體內沸騰奔涌、渴望破關的星燼之力稍稍平復。眼中的星芒緩緩收斂，重新化為深潭般的沉靜，只是這沉靜之下，蘊藏著即將破土而出的驚天力量！

他緩緩轉過身，斗篷的陰影遮住了他此刻眼中那如同星河漩渦般深邃的光芒。他的目光掃過依舊處于震撼失神狀態的三女，最后落在月隱（阿月）身上，微微頷首。一切盡在不言中。

然后，他的視線越過她們，落在那條因恐懼而顫抖、卻又不甘退去的裂淵狂骨鯊首領身上，以及周圍重新匯聚、眼中魂火閃爍不定的殘余骨鯊群。

“剩下的……”星燼的聲音響起，依舊是那低沉沙啞的語調，卻帶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同亙古磐石般的沉穩與力量感，清晰地傳入每一個隊員的耳中，“是磨刀石。”

“吼——！”裂淵狂骨鯊首領仿佛被這輕蔑的話語再次激怒，發出一聲色厲內荏的咆哮，慘白的獨角火焰再次升騰，卻明顯不如之前熾烈。它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擺，不再發動毀滅吐息，而是驅動著殘余的骨鯊群，再次如同潮水般撲來！只是這一次，攻勢明顯帶著試探和忌憚，精英骨鯊更是畏縮在后。

霜刃第一個從震撼中驚醒！她看到星燼平靜的目光，感受到那話語中蘊含的絕對信心和磨礪之意，一股前所未有的戰意如同寒冰下的熔巖，轟然爆發！

“戰！”一聲清冷的厲喝！霜刃手中的冰藍彎刀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寒光！刀光不再是簡單的冰寒，隱隱帶上了某種玄奧的軌跡，仿佛能凍結虛空！她身隨刀走，化作一道撕裂骨鯊群的極寒匹練，主動迎向一頭元嬰中期的精英骨鯊！在剛才那生死一瞬的刺激和星燼力量的余韻影響下，她卡在金丹后期巔峰的瓶頸，竟出現了劇烈的松動！體內的寒冰靈力，開始向著更精純、更凝練的方向蛻變！

“燒光你們！”霜燼也猛地回神，所有的震撼化作了熊熊燃燒的怒火！后頸傷口的刺痛反而成了催化劑！她雙匕合攏，一道凝練無比、核心處隱隱透出一絲金色的赤焰火線暴射而出！不再是之前的火蛇形態，而是更加凝聚、穿透力更強的火焰射線！她的元嬰初期境界，在巨大的壓力與刺激下，氣息開始穩步攀升，向著更高的層次邁進！

靈焰沉默無言，但動作更快！雙手如同穿花蝴蝶，數張符箓瞬間甩出！不再是單一的金剛符或冰霜符，而是數種符箓在空中交織、融合，形成一片閃爍著復雜符文光芒、兼具防御、遲緩、破甲效果的復合符陣！她對符道的理解，在生死邊緣和目睹更高層次力量后，瞬間跨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月隱（阿月）純凈的月華精準地籠罩著每一個隊員，驅散陰煞，撫平傷痛，增幅靈力。她的輔助，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將小隊的力量發揮到極致。

星燼沒有再出手，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如同定海神針，又如同最嚴苛的考官。他收斂了所有氣息，但那份無形的壓力，卻讓裂淵狂骨鯊首領始終不敢全力撲上，也讓殘余的骨鯊群無法形成真正的合圍之勢。

戰斗，再次爆發！

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掙扎，而是主動的磨礪！是破繭前的最后淬煉！

在星燼那無聲的守護和絕對力量的余威震懾下，在裂淵狂骨鯊首領忌憚而憤怒的咆哮聲中，霜刃的刀光越發凌厲玄奧，霜燼的火焰越發凝練熾熱，靈焰的符陣越發精妙復雜。她們的氣息，在激烈的戰斗中，如同被不斷捶打的精鐵，雜質被剔除，鋒芒在孕育，一步步向著各自境界的臨界點，堅定不移地攀升！

化神的門檻，對星燼而言已非阻礙，只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而小隊的其他人，也在這血與火的磨礪中，觸摸到了各自突破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