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熔金,最后一縷劍氣在論道臺消散。楚星河的名字卻如同九霄驚雷,轟然炸響在玄天宗七十二峰之間!金丹中期,劍壓金丹后期巔峰的青霄真人,連破天樞子所賜星辰符箓——這已非勝負之爭,而是將玄天宗千年鐵則碾為齏粉的妖孽之舉!當象征內門至高榮耀的玄天劍強化玉符與沉甸甸三萬靈石落入掌心,楚星河眸底依舊古井無波。真正的風暴,此刻才將席卷云海。
宗主召見!
四字諭令如同颶風過境,瞬間席卷山門。玄天子!那位坐鎮云海深處、已逾百年未現真身的化神后期巨擘,竟為一名新晉弟子破關而出!玄天宗開山立派三千余載,此等殊榮,屈指可數。
接引仙鶴清唳,馱著楚星河穿過層層疊疊的云霧禁制,最終落在一座孤懸于茫茫云海之上的奇峰。峰頂宗主殿并非金碧輝煌,通體由溫潤玄玉筑成,歷經萬載風霜打磨,流淌著亙古的厚重與蒼茫。殿門無聲洞開,沒有預想中排山倒海的威壓,唯有一股浩瀚如星海、溫煦如初陽的氣息彌漫而出,瞬間撫平神魂所有漣漪。
殿內空闊無極,唯有氤氳云氣如活物般在地面無聲流淌。中央蒲團之上,玄天子閉目盤坐。他須發勝雪,面容卻如嬰孩般紅潤飽滿,一襲最尋常的葛布道袍,氣息與整座大殿、腳下孤峰乃至周遭流轉的云海渾然一體,仿佛他便是這方天地的核心。當他緩緩睜開雙眼,眸中并無懾人精光,唯有深邃無垠的星河旋渦緩緩流轉,仿佛蘊藏著一方宇宙從生到滅的無盡玄機。
“弟子林凡,拜見宗主。”楚星河躬身,禮數周全無懈,脊背卻挺直如萬載青松,自有錚錚傲骨。
玄天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實質的星輝流淌而過。楚星河感到周身靈力奔涌、血脈鼓蕩、甚至神魂最深處那枚道種本源都微微震顫,似要被這蘊含著天道意志的目光徹底透析。他心神守一,靈臺澄澈如明鏡止水,任由那目光探看,不卑不亢。
“善。”玄天子唇角微揚,一個簡單的音節卻似黃鐘大呂在空曠殿宇中悠然回蕩,引動周遭無形靈氣發出悅耳的嗡鳴,“金丹中期,敗金丹圓滿,破星辰符箓……林凡,汝之鋒芒,已非‘天才’二字可囿。玄天立宗三千余載,此等根骨悟性,屈指可數。”
楚星河垂首:“弟子僥幸,賴宗門底蘊深厚,師長栽培。”
“僥幸?”玄天子輕笑,聲如清風拂過萬頃松濤,帶著洞悉世情的了然,“若此等‘僥幸’俯拾皆是,老夫愿舍百年道行換之!”他話鋒微轉,星河旋渦般的眼眸凝視楚星河,目光仿佛穿透皮囊,直抵道心深處:“汝道基之渾厚,幾近無瑕;道心之堅凝,百劫難磨。更難得者,胸藏丘壑,心系蒼生,暗合我玄天‘護道衛世’之本源心印。至于汝所修功法……”他微微一頓,目光似無意間掃過楚星河丹田氣海深處那枚光華內斂的種子,“玄奧莫測,暗蘊造化生滅之理,非此界凡流可窺堂奧。”
楚星河心中警鈴大作,面上卻恰到好處地浮現一絲為難以及更深切的恭謹:“回稟宗主,此乃血脈家傳秘法,先祖遺訓森嚴,非血脈至親不得外泄半字……懇請宗主恕弟子難言之罪。”
玄天子眼底星河流轉,那抹深沉的探究之意一閃而逝,最終化為一聲溫和包容的嘆息:“機緣秘法,各憑造化。大道三千,終歸同途。老夫信你,所行之路,必為正道坦途。”他袍袖輕拂,一枚令牌自虛無中凝聚,流淌著溫潤而內斂的光華,緩緩飛至楚星河面前。
令牌非金非玉,通體玄黑,觸手溫潤卻又隱含著一股刺骨的鋒銳之意。正面浮雕著一柄古樸長劍,劍紋流淌著暗金光澤,仿佛隨時會破壁而出;背面一個鐵畫銀鉤、蘊藏無盡劍意的“玄”字,筆鋒轉折間劍氣吞吐欲裂虛空——正是象征著宗門至高傳承與責任的核心弟子令!
“自今日始,汝為我玄天宗核心真傳!”玄天子聲音陡然肅穆,字字如天道綸音,烙印于虛空,引動法則共鳴,“享宗門秘境優先之權,藏經閣九重天闕任爾通行!月供靈石、寶丹、奇珍,皆按最高例!然,”他目光如開天之電,穿透殿宇直抵楚星河神魂,“核心弟子,承宗門萬載氣運,系玄天興衰命脈!他日若逢宗門傾覆之危,汝當為擎天白玉之柱,架海紫金梁!縱身死道消,魂飛魄散,亦不可退半步!”
“弟子林凡,謹遵宗主無上法旨!必不負宗門厚土深恩,不負宗主再造厚望!”楚星河雙手高舉,鄭重接過那枚沉甸甸的令牌,入手仿佛托起了一座無形的山岳,承載著過去與未來的重擔。
“善,去吧。道途漫漫且崎嶇,望爾持心如鏡,砥礪前行。”玄天子闔上雙目,氣息復歸于那亙古的沉寂,與云海孤峰融為一體。
步出那仿佛隔絕天地的宗主殿,眼前豁然開朗。核心弟子區域獨占一峰靈脈源頭,云蒸霞蔚,靈泉自山石間汩汩涌出,叮咚作響。洞府依奇峻山勢開鑿,引動磅礴地脈靈氣,高階聚靈陣自行運轉,甫一踏入,濃郁到幾近化作靈液的天地精華便爭先恐后地涌入四肢百骸。楚星河盤坐于一方千年溫玉雕琢的蒲團之上,心念如電光疾轉。
這核心之位,是直通大道的登天梯,亦是步步殺機的修羅場。玄天子垂青是真,但天樞子順勢推波助瀾,將他置于明處以便窺伺掌控,亦是**裸的陽謀!這看似靈氣盎然的洞府周遭,無形的神念恐怕早已織成了一張巨網。
念頭未落,腰間那枚傳訊玉符驟然亮起幽光,天樞子那刻意維持平穩卻難掩陰冷刻骨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般直接鉆入識海:“林凡,速至天樞殿議事。”
天樞殿內,氣氛凝重如萬載玄冰。天樞子高踞主位紫玉寶座之上,面沉似水,眼底深處翻涌著難以窺測的冰寒漩渦。左右數位心腹長老垂手肅立,目光閃爍不定,隱晦地交換著眼神。最令人心悸的,是天樞子下首主賓之位,一個全身籠罩在寬大如夜、不露絲毫肌膚的黑袍中的身影——氣息晦澀陰冷,仿佛連通著無底深淵,正是那陰魂不散的黑袍真人!他竟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玄天宗權力核心之地!
“弟子林凡,見過掌教真人,諸位長老。”楚星河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團濃郁的黑影,心中冷笑如冰,面上卻無波無瀾,禮數周全。
“林凡,”天樞子開口,聲音在空曠肅殺的大殿內回蕩,帶著金屬般的冰冷質感,“此乃墨影真人,陣法一道,獨步南疆,乃本座耗費心力特邀而來,專為宗門加固護山大陣,以御外邪。”他將“特邀”二字咬得極重,如同在宣告某種不容置疑的權力。
那寬大黑袍之下,兩點幽綠如鬼火般的目光驟然鎖定了楚星河,沙啞干澀的聲音如同生銹的鈍刀在骨骼上摩擦,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熱:“桀桀桀…林凡小友,果然百聞不如一見。汝丹田之內那道種…嘖嘖,蘊混沌初開之機,藏造化本源之秘…若虔誠獻于吾無上之主,必可助吾主踏破那永恒壁壘,得享真正的大逍遙、大自在!此乃汝無上榮光!”那貪婪與渴望幾乎凝成實質的觸手,纏繞而來。
天樞子眼底厲色一閃而逝,如同毒蝎亮尾,沉聲道:“林凡,宗門存續之重任,今日便系于你肩!絕靈山脈極深之處,驚現上古兇煞遺跡,內有‘鎮魂大陣’復生!此陣兇戾絕倫,奪天地造化靈氣,噬萬千修士魂魄以壯己兇威,其邪異波動…與暗殿魔崽子慣用伎倆如出一轍!宗門決議已下,命爾為領隊之首,即刻遴選精銳弟子前往!破此邪陣,探明遺跡根底,奪回被拘禁之無辜魂魄!此乃衛道除魔之舉,事關我玄天清譽與南疆安寧,不容半分差池!”他目光如淬毒的冰錐,死死釘在楚星河身上。
鎮魂大陣!幽冥谷的慘烈夢魘竟在此刻重現!黑袍端坐當場,天樞子親口諭令,這分明是為他量身定做、步步殺機的奪道煉魂之局!楚星河心念如萬載玄冰,森寒刺骨,面上卻瞬間涌現出無比凝重與一往無前的堅毅,拱手朗聲道:“弟子領命!必竭盡神魂之力,破除邪陣,蕩滌妖氛,以衛我玄天正道之光!”
“好!速去準備,隨行精銳弟子名錄稍后送達。”天樞子寬袖一揮,隱有送客之意。
回到靈霧氤氳、靈氣如潮的核心洞府,楚星河跌坐于冰冷的寒玉蒲的團之上。天樞子與黑袍那充滿蠱惑與惡毒的話語,如同魔音灌耳,在識海中反復激蕩——“道種”、“永生”、“吾主”…一條條線索如同猙獰的毒蛇,彼此糾纏撕咬,最終指向一個龐大、黑暗、深不見底的陰謀核心。丹田氣海之內,那枚蘊藏著他生命本源與無上秘密的道種,此刻正散發出溫潤而警惕的清輝,枝葉虛影在靈力潮汐中微微搖曳,似在無聲回應著外界洶涌的惡意。
就在他凝神靜氣,引動洞府內澎湃如海的精純靈氣,準備做赴死地前最后一次深度調息時,洞府外那層無形的防御禁制猛地一陣劇烈扭曲波動,一個尖利囂張、飽含嫉妒與惡意的聲音,裹挾著金丹初期的靈力沖擊,蠻橫地穿透進來:
“林凡!給老子滾出來!不過仗著幾分狗屎運竊居高位,真當自己是顆蔥了?我紫云子今日便撕下你這層畫皮,讓你原形畢露,滾回你那泥腿子該待的地方去!”
洞府沉重的石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門外,紫云子一身華貴得刺眼的紫云紋法袍,面容因極度的嫉妒而扭曲猙獰,眼神如同淬了劇毒的匕首,恨不得將楚星河凌遲。他周身金丹初期的靈力毫無保留地鼓蕩爆發,形成肉眼可見的紫色氣浪,試圖以蠻橫的威壓碾碎眼前這新晉核心的“虛名”。
“沽名釣譽的廢物!也配與我紫霄峰弟子同列核心?今日便讓你這土包子開開眼,見識見識何謂玄天正宗的無上劍道!”紫云子厲聲尖嘯,腰間那柄鑲嵌著璀璨紫玉的長劍嗆啷一聲龍吟出鞘,劍鳴尖銳刺破云霄。霎時間,紫氣如狂潮東來!十數道凝練如紫色晶鉆的凌厲劍氣撕裂空氣,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厲嘯,瞬間交織成一張覆蓋方圓數丈、毀滅一切生機的紫色劍網,當頭朝著洞府門口的楚星河狠辣罩下!劍勢刁鉆狠絕,直指周身要害,分明存了一招廢其修為、斷其道途的歹毒心思!
面對這足以將尋常金丹中期修士絞殺成齏粉的致命劍網,楚星河的眼神卻淡漠得如同萬載不化的玄冰。他甚至未曾移動半分腳步,只是緩緩地、極其平靜地抬起了頭。
“轟——!”
一股無形無質、卻鋒銳凌厲到足以切割神魂的恐怖劍意,以楚星河的身體為原點,轟然爆發!這不是靈力的威壓,而是純粹精神層面、蘊含著雷霆審判意志的絕對領域!剎那間,洞府外的空間仿佛凝固成了脆弱的琉璃,又被億萬柄無形的利劍瞬間切割粉碎!紫云子臉上那狂傲不可一世的表情瞬間僵死,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驟縮成兩個針尖!他只感到一股冰冷刺骨、滅絕一切生機的恐怖殺意,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無視一切防御,狠狠扎進他的識海深處、刺穿他脆弱的神魂本源!全身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凍結,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那是直面九幽地獄、神魂即將永墮的無邊大恐怖!
“你…你想干什么?!宗門之內,你敢行兇?!”紫云子牙關劇烈打顫,色厲內荏地嘶吼出聲,試圖以門規驅散心頭的無邊恐懼。
回應他的,是楚星河掌中驟然浮現的一枚妖異寶珠!珠體渾圓,鴿卵大小,內里卻仿佛封印著一片無邊翻騰的粘稠血海,億萬扭曲哀嚎的魂影在其中沉浮掙扎——正是得自幽冥谷血祭大陣核心,飽飲了無數怨魂精粹的異寶,血魂珠!
“聒噪。”
楚星河嘴唇微動,冰冷的二字如同死神的宣判。血魂珠紅光大盛,一股磅礴、暴戾、充斥著無盡怨毒與吞噬**的靈魂洪流,瞬間凝成一道水桶粗細、粘稠如血漿的赤紅光柱,無聲咆哮著,悍然撞上那張紫氣森森、殺機畢露的劍網!
沒有預想中驚天動地的靈力爆炸。只有令人頭皮發麻、神魂刺痛的“嗤嗤”腐蝕聲。凌厲的紫色劍氣光網與那粘稠血柱接觸的剎那,如同陽春白雪遭遇了滾燙的巖漿,璀璨的紫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黯淡、消融、瓦解!那血光中蘊含的歹毒魂力,不僅能污穢法寶靈光,更能無視防御,直接侵蝕駕馭者最本源的神魂烙印!
“啊!!我的神魂!痛煞我也!!”紫云子抱頭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七竅之中竟同時滲出絲絲縷縷的暗紅血跡!他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像是被硬生生剝離出來,丟進了沸騰的九幽毒油之中,被無數怨毒猙獰的鬼影瘋狂撕咬吞噬!驚駭欲絕之下,他拼命壓榨金丹本源,紫玉長劍爆發出最后一絲黯淡光芒,勉強護住己身。
楚星河眼神冰冷,如同萬載寒淵最深處的玄冰。他五指對著虛空,猛然一握!
“嗡——!”
血魂珠最核心處,一點刺目到極致、仿佛濃縮了地獄業火的猩紅光芒驟然亮起!一道凝練到極致、細如發絲卻熾熱如熔巖地獄核心的血色射線,無聲無息地撕裂了凝固的空間,瞬間洞穿了紫云子身前那層搖搖欲墜的護體劍罡!
“噗——!”
輕響聲中,那道凝練到極致的死亡射線,精準無比地沒入紫云子眉心祖竅!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呃啊啊啊啊啊——!!!!!”
下一剎那,無法用任何言語形容的凄厲慘嚎,如同地獄惡鬼的哭號,驟然撕裂了核心區域仙家福地的寧靜!紫云子如同被抽掉了全身所有骨頭,紫玉長劍脫手墜地發出哀鳴,整個人如同一個破敗的麻袋,倒飛出去十數丈,重重砸在堅硬無比的青玉廣場之上。他蜷縮如煮熟的蝦米,雙手十指深深摳進自己的頭顱,眼、耳、口、鼻之中鮮血如同泉涌,渾身劇烈地抽搐痙攣,原本強盛的金丹氣息瞬間萎靡到如同風中殘燭,神魂遭受了近乎崩潰的重創!他艱難地、無比恐懼地望向楚星河洞府方向,眼神中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絕望和深入骨髓的顫栗,仿佛看到了真正從九幽血海爬出的魔神!
楚星河漠然收回血魂珠,珠內翻騰的血海與哀嚎的魂影翻滾片刻,最終不甘地沉寂下去。他轉身,厚重的洞府石門發出沉悶的摩擦聲,緩緩閉合,將外界一切驚駭、死寂、恐懼的目光隔絕在外。只有那冰冷如萬載玄鐵、不帶絲毫情感的聲音,透過厚重的石門,清晰地烙印在每一個暗中窺視者的神魂深處,如同天道降下的最終審判:
“再有犯者,形神俱滅。”
青玉廣場之上,死寂如墓。遠處幾道原本帶著審視、好奇或幸災樂禍的神念,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灼傷,瞬間縮回暗處,再不敢露頭分毫。楚星河以最殘酷、最霸道、最無可爭議的方式宣告:這核心之位,不容螻蟻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