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霍幼安拿到千歲蘭,蕭軟軟天天除了在霍幼安身邊各種獻殷勤,就是在白前耳邊各種吹捧霍幼安,連他的馬車都不放過。
霍幼安的馬車沒有什么華麗的裝飾,卻十分奢侈,最奢侈的是霍幼安那張大床。
蕭軟軟告訴白前,那張床是最頂級的黑檀木打成,光是木材就得好幾千銀子。
鋪在上面的被褥雖說沒有任何紋飾刺繡,卻更加更不得了,是最好的云蠶絲制成。
這種云蠶絲以其柔軟如云而得名,向來只供皇家。
聽說宮里的娘娘們都只舍得拿來做貼身的小衣,霍幼安卻拿來做了被褥,可見其家中豪富。
蕭軟軟在白家住了一段時間,對白家的情況也了解了一些。
白家世代行醫,白前的父親是太醫院的院判,俸祿算不上高,家中雖不缺花用,卻決算不上大富。
白前自小隨著師父在深山學醫,一切從簡,也曾行走于富貴權勢之家,但鄉野地方畢竟無法與京城相比。
這些東西別說認識,怕是連見都沒見過。
她必須要跟前前說清楚,否則前前都不知道師父的身份到底有多貴重!
不想,白前聽了卻疑惑反問,“宮中娘娘們舍不得穿的料子,霍二爺卻用來做被子,沒有御史彈劾霍老將軍?”
蕭軟軟,“……”
馬車里空間很大,除了霍幼安的那張大床,還放了一張高幾,幾個凳子,都牢牢固定在馬車底部。
用一張云蠶絲的屏風與床隔開,隔成了個簡單的起居室。
趕路的時候,白前就坐在這里看書,與霍幼安互不干擾。
云蠶絲的屏風柔軟潔白,沒有一絲裝飾繡紋,能影影綽綽看見床上的人。
白前坐下后,下意識透過云蠶絲去看床上的人,清清楚楚地看見,明明剛剛蕭軟軟給霍幼安蓋好了被子,規規矩矩地將被子塞在他肩膀以上、下巴以下的地方。
就這片刻的功夫,他就又整個人縮進了被子里,只剩下一把黑鴉鴉的頭發露在外面。
雪白的床、黑鴉鴉的發,乍一看的確有點驚悚感,難怪蕭軟軟當初會將這里認作是什么車葬。
這駕馬車大歸大,奢侈歸奢侈,卻不是黑就是白,連屏風都是白的,還一點花紋都沒有。
按理說,富貴人家不是最忌諱這個嗎?
霍幼安每天都穿著一模一樣的破袍子,吃飯更是管飽就行,實在不像是個貪圖享樂的精致人,也不像會是喜歡這種馬車的人。
審查霍幼安埋在神農山的鐵箱子時,霍伯征曾說過這輛馬車是他進東宮當差后,攢下銀子置辦的。
他為什么會給霍幼安置辦這樣一輛馬車?
白前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什么興趣去探究,念頭想到這就打住了,目光落到手中的書上。
師父要她盡量將整理好的書都看完,她的計劃要更宏大一點,還想將其中的要點都摘錄下來。
霍幼安這駕幾乎沒有顛簸感的奢侈馬車倒是方便了她,她一點時間都不想浪費。
接下來的時間,她們的行程便十分悠閑隨意了。
不趕時間、不趕宿頭,逢城便入,逢名山秀景便停,引得蕭軟軟直呼,這就是她向往中的闖蕩江湖的生活。
一個月后,他們才又回到了京城。
霍幼安因為霍老夫人偏愛,從小就養在身邊,一直到七歲離京也沒分院子,一直住在松鶴堂。
現在他長大了,回來了,霍老夫人只裝作沒留心,依舊沒給他準備院子,留他繼續住在松鶴堂的西廂房。
第二天天剛亮,霍伯征就大步進了松鶴堂,推開西廂房的門,幾步跨到了床邊,含笑叫了聲醒哥兒。
床上的人毫無反應,霍伯征又叫了幾聲,見他還是沒反應,笑著坐下伸手去推,“醒哥兒,快醒醒!
你十八歲了,可不能再跟小時候一樣貪睡了,再不起來,我就掀被子了”。
他說要掀被子,卻伸手捏住了霍幼安的鼻子,霍幼安張開了嘴。
于是,他又捏住了霍幼安的兩片嘴唇。
小時候,他也總是這樣捏住霍幼安的口鼻,才能叫醒他。
果然,不一會,霍幼安就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喊道,“兄長”。
霍伯征顯然心情很好,霍幼安一聲簡簡單單的兄長就叫他哈哈笑了起來,又將臉往他面前湊了湊,“是你兄長,這張臉作證!”
他說著掀開霍幼安的被子,拉著他坐起來,“天亮了,快起來,今兒有事”。
霍幼安穿衣洗漱自然也沒有什么好避諱自家兄長的,懶洋洋洗漱妥當,一邊回答霍伯征的問題。
“昨天傍晚進京的,祖母說母親睡得早,就沒去給母親請安了”。
霍伯征則道,“我昨晚從東宮回來,又去幫太孫辦了差事,回來太晚了。
聽說你回來了,歇在松鶴堂,怕打擾祖父和祖母休息,就沒來尋你”。
霍幼安懶懶嗯了一聲,霍伯征又道,“怎么穿這種衣服?母親看了,還不知道會怎么心疼呢,快換一件”。
霍幼安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撲撲的舊袍子,山中本就事事不便,師父怕麻煩,他更怕麻煩。
一年四季,無論寒暑,都是穿這種灰撲撲的袍子,方便,耐臟耐磨。
霍老夫人給他準備了一柜子的新衣,但他還是下意識拿了早就穿慣的灰袍子。
他懶得套那一層又一層的所謂錦衣華服,但想到一會要陪霍老將軍和霍老夫人用朝食,還是慢吞吞換上了。
期間,因為他不會穿這種層層疊疊、帶子布巾一大堆的衣裳,好幾次都是霍伯征幫他打理,一邊問起路上的情況。
事涉白前和蕭軟軟,霍幼安沒仔細跟他說,只道,“主要是白家護衛跟隨,我只遠遠跟著,盯一盯,帶帶路”。
霍伯征對草藥什么的不感興趣,也只是隨口問幾句,聽了笑道,“你也做不了什么事,我還不知道你么?
肯定多半都躺在馬車里呼呼大睡,等著長平趕車,不叫你掉了隊。
看兄長對你好不好,那駕馬車舒服吧?
被褥用的都是云蠶絲,宮里面的娘娘都只舍得用來做小衣裳的好東西!
東宮的云蠶絲庫房都被我薅空了,好不容易做出那么幾床被褥來。
按著你的要求,一點花啊草的都沒敢繡,力求叫你睡得最舒坦。
剛巧今年年后帶過去了,沒想到倒是正巧趕上了你回京”。
霍幼安穿好衣服,又倒回床上,靠著床頭的大迎枕,敷衍點頭,“好好”。
霍伯征笑罵,“知道我對你好,你還這么敷衍我,連跟我多說幾個字都不肯!
你這懶散性子要是不改,以后連媳婦都娶不上!”
“那就不娶,累”。
霍伯征失笑,“娶媳婦都嫌累,說話又嫌煩,這世上有沒有你不嫌累、不嫌煩的事?”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