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曹瑞還在講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也就是他如何配合白紀飛,花錢找專業水軍,在白紀飛報案之后,把他渲染成冷血兇手。
眾人沉默的聽著。
沈新心中感慨。
感慨白紀飛對姜琪的不離不棄。
但不認同他的做法。
他是報警了,但報的是假警。
他利用了警察,浪費了警力資源。
沈新不知道他是怎么考慮的,這么不信任警方。
你就正常報案,說妻子失蹤了,警方難道就不好好調查了。
別說姜琪是一名漸凍癥患者,她就不是,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大活人丟了,警方就不下功夫找了?
非要搞這么一出,把自己變成什么殺人兇手。
那這兩天時間,付出的精力先不提,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搞錯了調查方向,浪費了寶貴的尋人時間。
甚至于,在初六,發現妻子失蹤的當天,他就應該立刻報警,讓警方介入尋找。
結果拖到今天,整整五天過去了。
“視頻誰給你的。”
審訊室內,陳超突然詢問道。
他仔細對比了網上發的視頻,就是白紀飛家門外的物業監控視頻。
曹瑞又是怎么拿到的視頻,當天人都在現場呢。
“老白弄的,他好像也花錢找了個黑客,想查清楚物業視頻是誰刪的,然后那家伙給我發的視頻,直接發到我郵箱里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
曹瑞很老實,有什么說什么。
說完,見陳超沒有再問下去,猶豫一下,道:“警察同志,像我這樣的情況,是不是得……處理啊?”
陳超抬頭:“怕了?”
曹瑞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陳超沉吟一下,道:“至少是個拘留吧。”
散布虛假警情,擾亂公共秩序,怎么著也得拘幾天不可。
“哦。”
曹瑞可見的松了口氣。
之前白紀飛也跟他說了,他干的這事兒,最壞的結果應該就是拘留。
無奈的搖搖頭,曹瑞道:“真的,攤上這樣的兄弟了,哭的那叫一個稀里嘩啦,我能怎么辦。”
“小時候我掉河里,就是老白把我撈上來的,一輩子的兄弟,他都恨不得給我跪下磕頭了,我也只能答應他了。”
“對了,警察同志,那老白會怎么樣啊,也是拘留嗎?”
他還關心起了白紀飛。
“他?”
陳超輕哼一聲,猛地一拍桌子:“你們以為這是過家家嗎?”
白紀飛這是報假警。
假警也有情節輕重區分。
輕的,閑著沒事兒就想騷擾一下報警臺的小姐姐,那有可能是上門口頭警告,批評教育,也有可能喜提5日拘留大禮包。
嚴重的,那就是謊報警情。
比如報警說自己被搶劫了,然后大批警察出動,調查了半天,發現你是鬧著玩兒的,那警察可不會跟你鬧著玩兒。
這是要負刑事責任,要坐牢的。
“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陳超合上文件夾,起身離開了審訊室。
回到觀察室,把文件夾往桌子上一丟:“這都什么事兒啊。”
那么多人,現場取證,調查,熬夜,研判,到處跑,走的腿都斷了。
還連帶著父母牽掛操心,數不清的網友跟著吃瓜。
就為了配合你演一出逼妻現身的大戲?
“好了。”呂有為見眾人氣勢有些低落,沉聲道:“有句老話怎么說的,其心可憫,但他這種行為,我們肯定不能支持,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但是我們別忘了,還有一個重病患者失蹤,這都已經過去五天了,如果姜琪一心尋死,什么后果就不用我多說了。”
“所以趕緊去提審白紀飛,弄清初六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還有外圍監控,都查起來。”
“一個無法行動的漸凍癥患者,沒有外人的幫助,就這么輕易的失蹤了?姜琪的社會關系,一定要好好的查。”
孫釗起身,見沈新等人還盯著自己,喝道:“沒聽見嗎,干活兒。”
說著,轉頭去提審白紀飛。
沈新跟出去,主動請求記錄,想聽聽白紀飛到底怎么說的。
這家伙怎么就那么篤信警察找不到姜琪,然后非要想這么一出。
審訊室內。
白紀飛被熬的雙眼通紅。
孫釗也不廢話,直接把曹瑞的筆錄往他面前一丟,示意他自己看。
只看了個名字,白紀飛就明白了一切。
“抱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立刻低頭道歉。
孫釗輕哼一聲坐下,道:“你朋友兄弟情深,為了請水軍,可沒少花錢,現在網上鬧的沸沸揚揚的,沈新。”
孫釗扭頭問沈新,像這種散播情況,得有多少人看到。
沈新想了想道:“怎么著也得千萬級別吧。”
短視頻平臺就不提了,微博熱搜,大幾十萬的轉發評論,這個量級很嚇人的。
“然后呢。”
孫釗望向白紀飛:“這都已經晚上六點多了,一天時間了,你妻子有主動聯系我們嗎,沒有。”
“你有沒有考慮過,你這么做,你妻子是否領情,她如果鐵了心要尋死,你耽誤這幾天時間,是不是有可能錯過尋找她的最佳時間?”
千萬級別的關注。
一個白天的發酵,孫釗覺得如果姜琪隱藏起來,說不定已經看到了新聞。
但沒有聯系警方,那可能就是一心尋死,真的不想再見白紀飛了。
或者說,這五天時間內,她都有可能已經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白紀飛緊咬嘴唇,咬的發白,道:“我當然想過,可我真沒有辦法了,反正我想好了,最好的結果就是她主動出來,證明我沒殺人。”
“如果她不出來,非要選擇死,那我也不活了,就被你們當成兇手槍斃了拉倒。”
嚯!
沈新一陣汗顏。
分局怎么招你惹你了,就可著分局坑是吧。
還把你槍斃了拉倒。
你死了,弄了個冤假錯案,從上到下,不知道多少人要脫警服。
孫釗也頭疼的厲害,他覺得曹瑞有一句話說的對,那就是姜琪這一走,白紀飛魔怔了,鉆了牛角尖兒。
“我問你,姜琪留下的那封信呢?”
別墅里搜了好多遍,可沒找到什么絕筆信。
白紀飛道:“我怕你們發現,就燒了。”
孫釗猛翻白眼。
關鍵的絕筆信,說不定會留下什么線索,你就給燒了?
說白紀飛聰明吧,現場偽造的那叫一個高明。
說糊涂吧,妻子的絕筆信都能燒掉,然后鐵了心的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妻子逼出來。
白紀飛又道:“不過我拍照了,上傳到網盤里了。”
孫釗這才摟住火,讓他寫下網盤的賬號密碼,趕緊讓人去查這封絕筆信的內容。
然后才讓白紀飛,把從妻子失蹤的那一天,詳細的所有情況全部說一遍。
“那天上午一切都好好的,我想著松浦雖然不遠吧,可一來一回也得三個多小時,還問她要不要把寧寧叫過來,幫忙照顧一下她。”
“她跟我說沒事兒,我就……”
孫釗抬手打斷白紀飛。
“你說的這個寧寧,是不是王心寧?”
查到的社會關系里,有這么一號人,是白紀飛一個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周忠義也去走訪過,說年前還有聯系,去過別墅,但年后就沒有了。
白紀飛點頭,接著說道:“姜琪說不用,說她沒事兒,實在不行,還有布丁呢。”
“誰?”
孫釗又插了一句。
白紀飛道:“我們在開犬舍之前養的一條狗,是頭金毛,很聰明,有的時候姜琪要拿什么東西,它也能幫著拿。”
沈新也插了一句,問自己在現場并沒有看見這只金毛。
現場有尋血,但更多的還是馬爾濟斯,可沒有什么金毛。
白紀飛沒說話,眉毛堆在了一起。
沈新心中一動,恍然大悟,沉聲道:“你把它殺了?”
一樓客衛的血跡驗證是狗血,那么大的血量,馬爾濟斯這種小型犬恐怕不夠。
白紀飛點頭。
沈新微微搖頭,好好的,你還遷怒于一條狗干嘛。
白紀飛繼續講述。
回家之后,只看到了絕筆信。
信中寫的很決絕,說看到自己照顧她很辛苦,不想再耽誤自己。
她自己活著也很痛苦,已然認命了。
她知道自己留在家里,白紀飛不會同意她輕生。
所以她選擇離開,去找個沒人的地方,等待死亡來臨。
她希望白紀飛不要來找自己。
“我當時想報警的,可我了解她。”白紀飛抬頭,道:“她做事非常有計劃,而且一旦決定做一件事,會把方方面面都想清楚,做到滴水不漏。”
“她肯定早就計劃要離開了,年前有一次她就問過我,如果她死了之后我要怎么辦。”
“我們倆吵了一架,我覺得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知道我的態度了。”
“所以她才偷偷的離開,我都可以確認,連松浦那個買家,可能都是她讓人偽裝的。”
“有人幫她,但我不知道是誰,以她的心思,想要消失,我肯定找不到她。”
“果然,我去了物業,我想看監控,結果監控和門禁的信息全部都被刪了,那個時候我就想清楚了,她肯定籌備了好久。”
“我沒辦法,我想來想去,就只能用這種方法把她逼出來。”
說到這兒,白紀飛突然埋頭,開始干嚎。
或許是痛苦自己都這樣了,妻子還沒有站出來聯系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