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京墨時常覺得這個世界很不真實。
他忘記了自己從何而來,也忘記了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明明記憶里一片空白,卻時常能想起一些陌生且痛苦的畫面。
他也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有些地方不太一樣。
他對嗜血有著極度的渴望,想把所有人都殺了,這種殘忍暴戾的念頭時不時冒出來,幾乎要控制不住。
事實上,他也有幾次故意放縱了這個想法。
可這是不正常的。
腦中一直有個聲音在提醒他,他這副樣子千萬不能被人發現,一旦發現,就會被人厭惡遺棄。
甚至那個聲音還告訴他,他的這種情況——叫做怪物。
柏京墨不懂怪物是怎么定義的,但其實,他也不在意他們怎么想的。
他好像只是習慣了在外人面前偽裝。
習慣這種一成不變的規律生活,習慣把自己關在一個幽暗的房間里。
原本以為轉移到一個新的地方,生活也不會發生什么變化。
直到那天,走廊處突然傳來護士的聲音。
“喻梨,你怎么出來了?”
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可柏京墨卻莫名一怔。
而且,他也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就像那天傍晚,他就算閉上眼睛,也能感覺到有一股陌生的視線從門外傳來。
鬼使神差般,柏京墨慢慢轉頭看去。
下一秒,他赫然撞進一雙漂亮得難以形容的狐貍眼。
女人臉蛋小巧精致,五官端正,烏黑的頭發散落,狐貍眼微微上挑,眼中透著懶散的笑意。
……好漂亮。
那一刻,柏京墨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
他愣愣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陌生女人,做不出一點反應。
而對方似乎也在因為他的突然轉頭而感到錯愕,那雙狐貍眼中閃過驚訝,隨即輕輕彎起眼睛。
柏京墨從她的眼中看出了喜歡和感興趣。
因為這些情緒,他也在別人的眼中看見過。
可這次,他卻感覺不到厭惡。
反而一種慌亂而又甜蜜的情緒瞬間充盈了全身,如同密集的鼓點,一下又一下,重重撞擊著胸膛。
寂靜昏暗的房間里,沉悶的“咚咚”聲突然響起,找不到來源,卻又好似無處不在。
柏京墨眼神一怔,眼簾茫然地垂下。
沉默片刻后,他遲疑地抬手捂住心口。
剎那間,雜亂的心跳聲有力地敲擊著耳膜。
——原來,那是他自己的心動聲。
……
其實,那天喻梨和賀醫生的聊天內容,柏京墨全都聽見了。
他聽見女人笑著和賀醫生繞圈子,也聽見她說的那一句——“當然是追他啊。”
剎那間,柏京墨睫翼慌亂地顫抖,嘴角卻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內心的竊喜根本藏不住。
喻梨……
她的名字原來是喻梨。
柏京墨其實也清楚,喻梨喜歡自己,只是因為這張臉對她具有吸引力。
柏京墨垂眸看著手里的書,腦子里全是女生眼中的驚艷。
這種驚艷一旦褪去,是不是就不想追他了?
因為她也只是喜歡自己這副偽裝出來的外表。
怎么辦……
可他不想這樣。
他想永遠讓喻梨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他要讓喻梨真的愛上他。
柏京墨是這樣想的,可等到女生靠近過來,呼吸間滿是女生身上迷人的香氣。
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抵擋不住。
他想親她。
想的快瘋掉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男人神色一怔。
瘋……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理由。
從那之后,柏京墨發病再也不是因為那些暴戾的想法,而是內心對喻梨壓抑的**。
他像真的割裂出兩個人格,一邊維持著女人最喜歡的人設,一邊又用著發病的借口,肆無忌憚地滿足自己骯臟的貪欲。
所幸,喻梨也不討厭。
她喜歡他的臉,同時也不排斥他的親近。
如果可以一直維持這種情況,柏京墨不介意一直演下去。
演到喻梨徹底喜歡上他,也徹底離開不開他。
直到后面,事情突然發生了轉變,他好像惹她生氣了。
喻梨不找他了。
為什么。
他的這張臉沒有吸引力了嗎?喻梨現在只喜歡和他的**接觸嗎?
柏京墨不知道,他只知道在看見喻梨對別人笑后,他的病癥好像又要復發了。
就像第一次發病。
只有那樣,喻梨才會來見他。
柏京墨卑劣地用著一切方法,只要能看見喻梨就好。
只要能讓她喜歡自己就好。
可是后來,女人笑著柔聲說沒有關系。
她說,她喜歡他真實的樣子。
她說,她會包容他的一切。
巨大的驚喜瞬間砸了過來,柏京墨甚至都不敢做這樣的夢。
他真的徹徹底底擁有了喻梨。
甚至在后來,喻梨還說要把他帶走,帶去外面的世界。
她也真的帶他離開了精神病院。
柏京墨原本以為,他可以這一直這樣幸福而又平淡地過下去。
而就在他和喻梨在一起三年后,系統找上門了。
那段塵封的回憶徹底回歸。
柏京墨好似被緩刑的罪犯,在這一刻迎來了自己的死亡宣判。
他不懼怕死亡,可他舍不得喻梨。
如果讓他離開喻梨,他真的會瘋的。
喻梨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那天晚上,在她沉沉睡去之后,男人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臉上。
滾燙的淚珠滑落在床單上,他紅著眼眶一遍又一遍說著對不起。
說到最后,他的嗓音已經哽咽沙啞。
“求你……梨梨。”
“怨我也好,恨我也好……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可事實證明,喻梨不僅沒有丟下他,還把他從那個世界帶出來了。
就像曾經,她帶他離開精神病院。
而這一次,她把他帶出這痛苦的輪回。
柏京墨的苦苦乞求,還是被憐愛他的神明聽見了。
他瘋狂信仰的神明,從未想過拋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