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繩見狀,當(dāng)然很不放心。
“郝將軍勇武之名,在下早有耳聞,只不過……”
郝永忠突然打斷:“你覺得我在說大話?自吹自擂是不是?”
宋之繩淡淡笑了笑,說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然對方有五六萬兵馬,郝將軍僅靠三千人,如何取勝?”
“哼!”
郝永忠輕哼一聲,然后說道:“三千人正面對抗五六萬,當(dāng)然打不過,但是,我這三千人將是你們?nèi)俚年P(guān)鍵!”
“哦?愿聞其詳!”
“也罷,就讓你長長見識!”
郝永忠說完,看到桌上擺的輿圖,伸手?jǐn)傞_。
“李自成占領(lǐng)陜西后,命高一功鎮(zhèn)守陜北。你們也知道,陜西本就是個窮地方,當(dāng)初搶來的錢早就花光了。高一功拿不到軍餉,便開始向草原上的蒙古諸部走私鹽鐵等物資,換取馬匹,再將馬匹高價出售,換取銀子。”
宋之繩眉頭微皺,問道:“這些鹽鐵從何而來?換來的馬匹又賣給了誰?”
“怪不得能獨當(dāng)一面,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關(guān)鍵!”
郝永忠對宋之繩頗為贊賞,緊接著,手指從陜北往東劃過。
宋之繩眼眸微微低垂,說道:“莫非是晉商?我明白了,高一功與晉商勾結(jié),通過他們獲取鹽鐵,走私到草原上,然后換取馬匹,再賣給晉商?”
“不錯!晉商手眼通天,不但能搞來鹽鐵,還能將馬匹高價售賣,他們做這門生意已經(jīng)很多年了,不瞞你說,就算沒有高一功,晉商也會向草原上走私,崇禎皇帝對西北的掌控力日漸薄弱,究其根源,這些晉商可謂是功不可沒。”
宋之繩隱隱感覺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要嚴(yán)重,晉商能向外面走私物資,蒙古人已經(jīng)歸附滿清,豈不是說,滿清不需要經(jīng)過山海關(guān),就可以得到中原的物資?
郝永忠見宋之繩沉默不語,便繼續(xù)說道:“高一功能夠在陜北扎穩(wěn)腳跟,靠的就是晉商。只需將這條路給他截斷,便是斷了高一功的財路。沒有鹽鐵,蒙古人就不會再與他合作。這樣一來,高一功就會成為夾在明軍和蒙古人中間的一支孤軍,甚至李自成也會找他算賬,現(xiàn)在你懂了嗎?”
宋之繩緩緩點頭,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高一功要除,晉商也要清查,否則任由其繼續(xù)下去,滿清的實力將會越來越強,而我大明的處境則會愈發(fā)艱難。”
郝永忠聞言,不由得冷笑一聲,說道:“大明對西北的掌控力早已名存實亡,晉商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正是因為大明朝廷內(nèi)部的混亂,如今高一功與晉商的勾結(jié),不過是冰山一角。若是再不采取行動,恐怕整個西北都會落入滿清之手。”
宋之繩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郝將軍所言極是,此事關(guān)系重大,我必須立即上報朝廷!”
“你報你的,不耽誤出兵,給我兵馬,今晚就可以行動!”
“倒也不必急于一時……”
宋之繩擺了擺手,說道:“在下還有件事,李雙喜的尸體如何處置?直接安葬,還是……”
郝永忠臉上再度出現(xiàn)悲痛之色,說道:“你們?nèi)粼敢猓环翆⑺氖w交給大順軍,自會有人將其送回西安府。”
“嗯……”
宋之繩沉吟片刻,當(dāng)即決定:“那就勞煩郝將軍辛苦一趟。”
郝永忠似乎有些不相信,滿臉詫異道:“你讓我去?”
“若郝將軍前往,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你……你不怕我跑了?”
宋之繩笑著道:“我大明朝廷需要的是忠義之士,不但要有領(lǐng)兵打仗的才能,更要信守承諾,一言九鼎!倘若郝將軍是出爾反爾之人,跑就跑了,就當(dāng)我們沒見過。”
郝永忠愣了半晌,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這個書生,真有意思,你……對了,你叫什么來著?”
宋之繩神情淡然:“宋之繩。”
“宋先生,嗯……請問宋先生,如今是何職位?”
“承蒙陛下不棄,在科學(xué)院任職,沒有官階,不過有個爵位。”
“什……什么?”
郝永忠還以為自己沒聽清楚,沒有官職,卻有爵位?
宋之繩如實道:“在下立了些許功勞,朝廷剛剛下發(fā)敕書,受封延州侯!”
“延州侯?你……你是個侯爵?”
郝永忠大感意外,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書生,竟然深藏不露!
宋之繩微微躬身道:“虛名而已,不足掛齒!”
這下子,給郝永忠整不會了。
萬萬沒想到,對方看似其貌不揚,說話也沒有架子,竟然是堂堂侯爵。
“什么都不說了,我老郝服了,今后效忠大明,永不反悔!”
宋之繩趕忙躬身回禮:“宋某與君共勉!”
翌日清晨,安塞城門大開,郝永忠?guī)е畮兹耍s著一輛騾車,向南而去。
走了四個時辰,終于來到順軍大營外,只見前方馬蹄聲響起,很快便被一隊順軍探馬攔住去路。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郝永忠神色平靜,朗聲道:“我是郝永忠,你讓田見秀來見我,有要事相告!”
探馬聽到郝永忠三個字,頓時臉色一變,上下打量了一番,遲疑道:“你……你真是郝將軍?”
郝永忠冷哼一聲:“郝永忠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還需要假冒嗎?快去通報田見秀,就說有緊急軍情!”
“郝將軍稍候,我這就去通報!”
探馬不敢怠慢,當(dāng)即調(diào)轉(zhuǎn)馬頭,飛快地向大營奔去。
中軍大帳,田見秀正在和幾名將領(lǐng)商議,下一步如何進攻。
探馬匆匆闖入,單膝跪地,稟報道:“啟稟澤州侯,營外有一小隊兵馬靠近,為首之人自稱郝永忠,說有要事求見!”
田見秀聞言,眉頭一皺:“郝永忠?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眾將領(lǐng)也紛紛露出疑惑之色:“莫非是明軍的詭計?”
田見秀沉吟片刻,問道:“他帶了多少人?”
“大概十幾個,還趕著一輛騾車,用布蓋著,看不清車上有什么。”
“你可看清楚了?那人長什么模樣?”
探馬答道:“身材魁梧,臉很黑……哦,對了,他右臉頰有一顆黑痣,很大,很顯眼。”
田見秀心中一動,立刻站起身,對眾將說道:“你們隨我一同前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