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程度沒到那個夸張。
但是性質(zhì)上,對九條真理來說就是差不多的。
總之,在她看來,島村有奈就是個跟游戲完全絕緣的人。
她忍不住的打量著這位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昔日密友。
然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
‘我果然還是沒辦法把她跟游戲主播四個字聯(lián)絡(luò)起來。’
雖然心里是這樣想的,但她嘴上也沒潑島村有奈冷水。
而是溫和的問道:“那......你的錢夠嗎?”
聽到這個問題,島村有奈稍微糾結(jié)了一下。
硬要說夠不夠的話......
3萬本金,等過兩個星期菠菜收入到賬以后,翻一翻,估計能有十萬出頭,想勉強買一臺能運行游戲的電腦應(yīng)該是沒問題。
但是配置上、外設(shè)上,估計就得克扣克扣了。
作為一個前職業(yè)選手,她對外設(shè)和幀數(shù)還是有一些敏感的,因此可能的話,她還是想要配置高一點,買的電腦好用一點。
但這種事情跟眼前的九條明理分享倒是沒什么意義。
因此,她只是隨口敷衍了一句:“不知道,大概是夠的。”
嘴上這么說,但她臉上這蓋不住的焦慮還是暴露了她的真實想法。
這絲焦慮被九條明理敏銳的捕捉到了。
急著跟島村有奈恢復(fù)關(guān)系的她頓時如同找到了關(guān)鍵突破口一般,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
沒錯,她找到讓話題更進一步的突破口了。
是錢。
突破口是錢。
島村有奈,現(xiàn)在毫無疑問正在為缺錢而煩惱。
這不是巧了嗎。
身為企業(yè)家之女的九條真理,她有的是錢。
雖然因為還是未成年人,她的父母在開銷上還是會對她有所限制,不會讓她無所顧忌的花錢。
但只是一臺電腦的話,她從零花錢里湊一湊,應(yīng)該還是能拿的出來的。
想到這,她立馬迫不及待的開口道:“那個......你是想要買電腦,對吧?”
島村有奈點了點頭:“是......是這樣沒錯。”
得到她肯定的答復(fù)以后,九條明理當(dāng)即便急不可耐的湊到她面前來,說道:“我給你錢。”
“誒?”
還沒等島村有奈來得及做出回應(yīng),九條明理就說到:“只不過......我的幫助不是無償?shù)?....”
“我希望.....我希望,我能用為你買一臺電腦,來換取你對我的原諒。”
“三十萬日元以內(nèi),我能夠付得起......”
“所以我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們的關(guān)系,回到過去那樣。”
........
原諒.......
老實說,這個詞語實在是把島村有奈給弄得有點宕機了。
她無法理解為什么對方會突然要求自己‘原諒她’。
原諒什么?
她有做過什么對自己不好的事情嗎?
當(dāng)初兩個人鬧掰,不也是自己負主要責(zé)任嗎?
就算要道歉,不應(yīng)該也是自己先道歉嗎?
到底這原諒是個啥意思呢?有啥好原諒的呢?
為啥她要對自己這么低聲下氣,像是在求自己一樣呢?
由于實在不太能理解事情的發(fā)展,她就這樣一臉懵逼的看著九條明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而九條明理看她沉默了,還以為是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善意,頓時便心急了。
本來到剛才為止還保持一種矜持且克制的狀態(tài),此時因為急切的心情,也完全破功了。
于是,那些本來因為覺得肉麻而說不出口的話,在此時此刻,也全都說了出來。
甚至她有些夸張的直接來了個土下座,給島村有奈嚇了一大跳。
“對不起......對不起......當(dāng)時,是我不好。”
“我不該......我不該那樣對你,明明知道你得了抑郁癥,明明知道你的心情自己根本無法控制,卻還是沒法包容你......”
“對不起,是我的錯,求你原諒我......我無論如何.....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都沒法忍受這樣子的生活了。”
“我想要回到過去那樣,想要讓我們的關(guān)系回到以前,雖然聽起來好像有些任性,但是,但是.......”
“但是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說著說著,九條明理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連眼淚都擠了出來。
然而看她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島村有奈的心情卻完全只是懵逼而已。
‘啥情況?到底啥情況?’
‘怎么突然就是這么個展開了?’
她先是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接著走上前去扶住九條明理的肩膀,將她扶起來,很鄭重的對她問道:“你先別哭了,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也沒有說過不原諒你,我只是單純有點沒搞懂發(fā)生了什么。”
“所以你能先告訴我,到底是啥情況嗎?為什么你突然跑來找我?還有,讓我原諒你是什么意思?”
眼看事情似乎還有轉(zhuǎn)機的可能,九條真理的眼睛便又亮了起來。
她先是擦了擦眼淚,接著連連點頭,說道:“好的.......那個......”
之后,她便稍微花了一些時間,講了講自己的動機。
說是在講動機......
其實大半時間都是在傾訴自己這段時間有多想島村有奈,在傾訴自己跟島村有奈分離這段時間有多后悔,還有不停的在反思自己當(dāng)初做的事情有點不妥,說自己不該跟島村有奈吵架。
總之,廢話一大堆,又肉麻又卑微,搞得跟求前女友復(fù)合的龜男一樣,給島村有奈聽的有點起雞皮疙瘩了。
她甚至都有點搞不懂了。
‘跟朋友重歸于好需要這么卑微嗎?’
‘而且,當(dāng)時錯的不是我嗎?’
不過,很快,對方跟她講的一段話,又稍微讓她有點理解了對方的態(tài)度為何是這樣的。
九條明理這樣說:“我之所以之前一直沒來找你,但現(xiàn)在卻來找你,是因為我看了一部電影。”
“在看了那部電影以后,我總算確定,當(dāng)初,是我做錯了。”
......
那部引導(dǎo)九條明理做出改變的電影,名為《丈夫得了抑郁癥》。
這部電影是由日本著名演員堺雅人在十幾年前拍的一部愛情影片。
片子的主要內(nèi)容,大概就是講了由堺雅人主演的丈夫在得了抑郁癥以后,妻子開始主動的承擔(dān)起家庭的壓力,每天盡心盡力的照顧丈夫,大概是這樣一個故事......
從故事結(jié)構(gòu)來說,這部片子其實還蠻平淡的。
但是,其中特別吸引九條明理的部分,在于影片中對得了抑郁癥的丈夫的刻畫。
消沉、情緒敏感、強烈的自毀傾向。
他在身為妻子的拖油瓶時,甚至?xí)驗楸黄拮硬唤?jīng)意間暴露出的不耐煩的情緒而感到傷心,進而嘗試自殺。
平時他也很努力想要讓自己看起來開心一點,但是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在看了這部片子以后,九條真理一下子意識到......
‘這不就是有奈那家伙嗎?’
她之前雖然知道島村有奈得了抑郁癥,但說實話,對這個病本身卻沒有太多的理解。
她只是覺得就是心情不好,就是一時壓力大。
甚至在她的心中,會有種島村有奈在故意靠著這個病跟自己撒潑的意思在里面。
但是在看了劇中的丈夫以后,她突然意識到,島村有奈或許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任性。
她或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或許也正處于一種自我懷疑、高度自毀傾向的深淵當(dāng)中。
而自己身為她的摯友,非但沒有像劇中的妻子去容忍她、理解她,反而因為一時忍受不了就直接跟她斷絕了關(guān)系。
這真的對嗎?
為此,她實在感到內(nèi)心不安,甚至可以說寢食難安。
在心里憋了一段時間以后,她忍不住去跟自己如今的高中同學(xué)傾訴了自己的想法。
她把自己和島村有奈的關(guān)系,到對方得了抑郁癥,以及自己和她絕交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還把自己看了《丈夫得了抑郁癥》以后的心理轉(zhuǎn)變也說了出來。
那個朋友跟她關(guān)系不錯,雖然沒法做到和曾經(jīng)的島村有奈一樣完全的無話不談,但至少算是可以傾訴的對象。
于是,朋友也在聽了她的故事以后,慎重的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照理來說,作為朋友的話,當(dāng)然是應(yīng)該要互相支持,互相理解到底的......”
“就像是《丈夫得了抑郁癥》里面的夫妻一樣,對吧?”
“但是那是很理想化的做法,實際上來說,沒有人有義務(wù)要無條件的去支持另一個人,不管她有多可憐,多痛苦,只要她也給你帶來了同樣的痛苦,那么及時劃清界限就說不是什么錯誤,最多在道德上可以被批評一下無情。明明會給自己帶來痛苦卻依舊堅定的包容,對愛的執(zhí)著讓人愿意忍受痛苦,這只是影視劇中用來體現(xiàn)男女主感情深刻的一種形式。”
“所以,好好想想吧,你和她并不是什么夫妻,只是朋友而已。到底要份量多重的朋友,才值得讓你去忍受那樣的痛苦?這是值得思考的事情吧。”
“老實說,如果你有哪一天也變成了你那個朋友那樣,我就會跟你避而遠之,及時止損是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呢......這也看所謂的朋友到底份量如何,對吧?在我看來,你對我來說就是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而已,不值得我為你無條件的容忍,所以如果你得抑郁癥的話,我會跟你避而遠之,絕對不會做到那個電影里的夫妻的那種程度。”
“但是,反過來說,如果她在你心里的地位真的有這么重,重到你到現(xiàn)在還耿耿于懷,重到你現(xiàn)在每天都寢食難安,覺得自己做錯了......那么,是否該從主觀的視角上去重新審視一下這件事情呢?”
說完這些話,那個朋友還稍微頓了頓。
接著,做了個總結(jié)。
“但不管怎么說,做決定的都是你自己。如果你覺得自己果然還是沒有義務(wù)去容忍她因精神疾病導(dǎo)致的陰晴不定的話,那就不去找她。”
“如果你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做錯了,覺得有道德上的背負感,覺得她在你心中的重量值得你去背負那樣的痛苦的話,覺得即便這樣也還是很想她,那就去找她。”
雖然對方說的話很直白,但確實給到了九條明理十足的開導(dǎo)。
沒錯......
不管島村有奈是不是抑郁癥,她給自己帶來了情緒上的痛苦都是客觀的現(xiàn)實。
自己要不要容忍她,完全取決于自己。
自己就算要和她堅定的站在一起也并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義務(wù),而是自己可以做出的選擇之一.......
那自己,到底要不要做出這個選擇呢?
對于這個問題,她當(dāng)場就陷入糾結(jié)。
那一天天的最后,那個跟自己聊這些的朋友在離開之前,跟她開了個玩笑。
“如果哪一天我也得了抑郁癥,并且和你發(fā)生了這樣的矛盾,你會為我而糾結(jié)、為我而感到沉重嗎?”
“你會在跟我鬧掰以后,還始終想著要不要回來跟我道歉和好嗎?”
九條明理毫不猶豫的白了她一眼,說:“不可能。我會毫不猶豫的把你踢到一邊去,你和我還沒到那種程度,如果讓我不開心了我就會讓你滾蛋。”
“誒~真殘酷~”
就這樣,兩個人的聊天就這樣結(jié)束了。
但在那天以后,九條真理卻始終在糾結(jié)這些問題。
她的腦海中越來越多的回憶起自己曾經(jīng)和島村有奈的點點滴滴,想起兩個人曾經(jīng)一起玩耍、一起歡笑的快樂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