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村有奈的內心立馬產生了疑惑。
現在的時間是中午。
這個時候姐姐早就已經出門,暫時不會回來。
自己也沒有在網絡上買過什么東西,也不會是快遞員。
所以,是誰?
難道是NHK的收費員嗎?
根據日本《放送法》規定,NHK收費員有權向所有擁有電視設備的住戶收取收視費。
這種近乎強制征收的模式催生出大量上門糾纏的催繳人員,他們常以“看到您家窗戶有天線”“手機能接收電視信號”等牽強理由堅持收費,甚至出現偽裝快遞員騙開房門、長期蹲守騷擾等惡性催繳,可謂臭名昭著。
對于平時沒有朋友來找自己的島村有奈來說,她在聽到大白天有人來敲自己的門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懷疑是不是NHK的收費員來了。
于是,她小心謹慎的,沒敢露腳步的走到玄關的貓眼處,想要先看一下門外是誰再決定要不要開門。
如果是自己不認識的人的話,那她就裝作不在家。
然而,當她實際的這么做了以后,在門外看到的,卻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穿著西裝的業務員。
而是一個......少女。
一個讓人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女,此時正矗立在門口,一臉不安的樣子在靜靜等待著。
在看到來人的時候,島村有奈的大腦一時宕機了一下。
嘴上也忍不住的發出了“誒”的聲音。
‘怎么是她????’
.......
眼前的人,她并不陌生。
或者更準確的來說......
對于‘原本的島村有奈’來說是不陌生的。
九條明理。
兩個人的關系,簡單一句話概括就是初中同學。
但是這樣的話顯得淺薄,更準確的講,是曾經關系非常非常好的初中同學......
從島村有奈的記憶深處挖出來的關于過去還沒得抑郁癥時的美好記憶,無論是去商業街買東西也好,或者說一起放學以后玩游戲也好,總是缺不了這個人的身影......
她們在人生最單純無知的年齡相識,一起結為好友,一起度過了從孩童到青年過度的三年時光。
照理來說,兩人這種關系,應該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才對。
然而......
島村有奈在父母出事故以后得了抑郁癥,精神狀況一天天變得糟糕,情緒也一點點變得反復無常。
九條明理剛開始還會包容她,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就越來越感覺有點難以消受。
總是被甩臉色,總是一不小心就觸怒對方,總是一不小心就讓對方難過生氣......
她似乎開始越來越感覺跟島村有奈相處只是自己單方面的在付出情緒價值,卻沒有任何回報。
再加上本身兩人在分別進入不同的高中以后,社交關系和過去比起來也有差別,大家都彼此有各自的圈子。
分開以后的兩人還能堅持保持聯絡本身就需要有一種強驅動力來維持。
而在島村有奈長久的施加壓力的前提下,九條明理便感覺,自己已經沒有想要主動去聯絡島村有奈、遷就島村有奈的驅動力了。
于是終于,在一年前的某個時間,兩個人在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吵架以后便不歡而散,從此就互相不再聯絡,連LINE都互刪了,冷暴力到了現在。
站在如今算是半個正常人的島村有奈的視角看來,她完全能理解九條明理到處為啥會跟自己鬧掰。
要讓她來給當時兩人鬧掰的事件復個盤的話,她也會把鍋甩在島村有奈身上。
抑郁癥是客觀存在的問題,也許她自身也控制不住自己對自己身邊人的傷害。
但......這不是所有人都要一味忍讓她的理由。
兩個人的不歡而散,是合理且符合邏輯的。
‘但為啥,她現在還會來找我?’
島村有奈杵在門口,一時間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開門。
與此同時,九條明理有些忐忑的站在這條老舊的居民區的大宅門口,深吸著氣,嘗試平息自己內心的緊張。
‘她會愿意跟我和好嗎?’
‘她會愿意原諒我對她的傷害嗎?’
‘我這樣來,會顯得有誠意嗎?’
這樣亂七八糟的想法在九條明理的心中居高不下,導致她對今天自己突然決定來找島村有奈的行為越發不安。
要說的是,在如今的島村有奈看來,所謂朋友就是“互相提供情緒價值,如果做不到就互相分開”這樣一個過程而已。
所以,她會認為,在自己無法為九條明理提供情緒價值的當下,對方傾向于去選擇新的朋友進行交往,這是合理的事情。
她沒法理解,為什么九條明理在和自己鬧掰以后,還會回來找自己。
但是,對九條明理來說,事情卻并不是那么簡單。
在這和島村有奈斷開聯系的這一年時間里,她幾乎如饑似渴的去和其他人社交。
的確,靠著自己不錯的性格、漂亮的外表、良好的家庭環境與個人成績,她的確如愿以償的交到了很多朋友。
的確而言,她在和島村有奈鬧掰以后,也有了不少全新的人際關系,用來填補自己內心的空虛。
但是......
對她來說,自己心中,最初的、最開始的那一塊友誼,卻早已被人捷足先登的占據了。
在完全懵懂無知的年齡認識完全懵懂無知的朋友,然后兩個人一起從完全懵懂無知的狀態一點點成長起來,變得成熟。
這樣的經歷,是后來無論再交多少朋友都無法替代的。
在日本,人與人的社交往往比較冷漠,哪怕只是高中生,彼此之間也是界限比較分明,社交當中的條條框框非常多。
能夠完全無所顧忌的去交談、去分享的朋友,在高中這個階段已經很難找到了。
因此對她來說,從初一開始就和自己認識的摯友島村有奈,在自己內心當中,就是有著無論如何都無法替代的地位。
于是,她總是在和那些新朋友用帶有規則性的條條框框謹慎相處時,會懷念自己曾經和島村有奈在一起無話不談的時光。
她已經好幾次想要主動去找島村有奈和好了。
但是每次都會以“明明是她不好,我沒有理由無條件的一直遷就她對我發火”為由打消自己的想法。
但最近,她改變了想法。
所以,她重新出現在了這里。
她決定要用某種方式,挽回這段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