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這座在末日中涅槃的城市,如今的輪廓,已經比災變前擴大了整整三倍。
百米高的合金城墻,如同一道橫亙在大地上的黑色山脈,將文明與荒野徹底隔絕。
城墻之上,密集的電磁炮塔與自動防御矩陣,在冰冷的金屬外殼下,潛藏著足以撕碎一切入侵者的恐怖火力。
城墻之外,雷區,反步兵樁,自動感應炮臺,構成了一片綿延數十公里的死亡地帶。
此時的江城軍用機場,更是整個南方戰區跳動的心臟。
巨大的停機坪上,一架架體型龐大的運-20運輸機,正張開著血盆大口般的尾部艙門,貪婪地吞噬著海量的物資。
印著紅色十字的醫療箱,墨綠色的彈藥箱,銀白色的高能營養膏補給箱,被地勤人員與機械臂有條不紊地送入機艙。
一旁,數十架武直-10與直-20的螺旋槳,已經開始緩緩轉動,卷起一陣陣強勁的氣流,吹動著地面上每一個人的衣角。
空氣中,彌漫著航空燃油特有的,略帶刺激性的味道,混雜著金屬與硝煙的冰冷氣息。
而在這片鋼鐵與秩序構成的畫卷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兩個已經集結完畢的空降旅。
四千名士兵。
他們列著整齊的方隊,靜默地矗立在運輸機旁,宛如四千尊沉默的雕像。
他們身上穿著的,并非破曉集團軍常見的“裁決者”重型動力裝甲。
而是一種全新的,通體呈暗灰色的,流線型外骨骼。
它不像“裁決者”那樣將人完全包裹,顯得更加輕便,貼合人體,每一個關節處都閃爍著精密的金屬光澤。
最奇異的,是他們每個人的背后,都背負著一個折疊起來的,由多層復合材料構成的,充滿了科幻感的金屬結構。
它不像背包,更像是一對收攏的,蓄勢待發的鋼鐵之翼。
“獵鷹”旅旅長彥勝軍,“蒼鷹”旅旅長張震,如同兩桿標槍,站在隊伍的最前方。
他們的目光,穿過喧囂的機場,落在那個緩緩走來的身影上。
陸沉淵。
他今天沒有穿軍裝,只是一身簡單的黑色作戰服,身邊跟著身姿挺拔的蘇明月。
他臉上帶著一貫的溫和,但所過之處,所有忙碌的士兵與軍官,都會下意識地停下手中的動作,立正行禮。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對絕對權威的敬畏。
陸沉淵走到兩位旅長面前,停下腳步。
“都準備好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了彥勝軍與張震的耳中。
“報告總司令!”
彥勝軍猛地挺直胸膛,聲音洪亮。
“空降一旅,‘獵鷹’,全員兩千人,已完成‘朱雀I型’外骨骼換裝!隨時可以出發!”
“報告總司令!”
張震的聲音,更加冷硬。
“空降二旅,‘蒼鷹’,全員兩千人,裝備調試完畢!請您下令!”
陸沉淵的目光,從他們二人堅毅的臉上掃過,又看向他們身后那片沉默的鋼鐵森林。
“華北,不是常沙。”
他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重量。
“你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無窮無盡的尸潮,還有在絕境中掙扎求存,可能比怪物更加兇殘的人類?!?/p>
“你們的武器,你們的戰術,對他們而言,是聞所未聞的降維打擊?!?/p>
“但,我不要你們去追求戰功,更不要你們去炫耀武力?!?/p>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你們的首要任務,是鑿穿太原的尸海,為陳仁司令的第三集團軍,打開一條生路。”
“你們的終極目標,是支援我的父親,將我們這套全新的作戰體系,完整地,移植到華北戰區。”
“我需要一場勝利,但更需要華北的有生力量,被完整地保存下來?!?/p>
“明白嗎?”
“明白!”
彥勝軍與張震齊聲怒吼,眼中燃燒著熾熱的火焰。
他們不是去炫耀武力的神兵。
他們是去拯救同胞,傳遞希望的火種!
“總司令請放心!”
彥勝軍沉聲道。
“我們是您的利劍,您指向哪里,我們就打到哪里!絕不給您,給兄弟們丟臉!”
“我等,必將勝利的消息,帶回江城?!?/p>
張震的話語,簡短而堅定。
陸沉淵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面向那四千名即將出征的戰士。
他的聲音,通過擴音設備,響徹了整個機場。
“士兵們。”
“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也曾面對黑暗與未知?!?/p>
“他們點燃了篝火,鑄造了刀劍,將文明的火種,從最絕望的黑夜中,帶到了黎明?!?/p>
“今天,輪到我們了。”
“江城的燈火,就是我們的篝火。”
“你們身上的‘朱雀’,手中的鋼槍,就是我們的刀劍?!?/p>
“現在,去北方。”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足以撕裂陰云的磅礴氣勢。
“去告訴那些在寒風中掙扎的同胞,他們沒有被遺忘!”
“去告訴盤踞在國土上的所有敵人,無論是活的,還是死的!”
“這片土地,從今往后,只能有一個聲音,一個意志!”
“那就是,我們!”
“出發!”
命令下達。
“遵命!”
山呼海嘯般的回應,震動著整個機場。
四千名士兵,轉身,邁著整齊劃一的,鏗鏘有力的步伐,登上了身后的運輸機。
沉重的尾部艙門,緩緩關閉。
龐大的運-20,如同被喚醒的巨獸,引擎的轟鳴聲,從低沉的咆哮,逐漸攀升至震耳欲聾的怒吼。
緊接著,一架又一架運輸機,在數十架武裝直升機的護航下,依次滑入跑道,昂首,沖向天際。
巨大的機群,遮蔽了陽光,在地面上投下大片移動的陰影。
它們在空中組成編隊,調轉方向,向著遙遠的北方,那片風雨飄搖的土地,決然而去。
機場上,漸漸恢復了平靜。
只剩下呼嘯的風聲,還有依舊站在那里的陸沉淵與蘇明月。
陸沉淵久久地凝望著機群消失的方向,一言不發。
許久,他才收回視線。
“風,有些涼了?!?/p>
他輕聲說。
蘇明月立刻上前一步,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高效。
“總司令,室外溫度正在下降,我們回去吧。”
陸沉淵卻忽然轉過頭,看著她。
他的眼神里,沒有了剛才面對千軍萬馬時的帝王威嚴,反而多了一絲溫和的,甚至帶著些許玩味的笑意。
“我記得,你好像還欠我一份,關于江城新建立的,水培茶葉種植園的報告?!?/p>
蘇明月愣了一下。
她完全沒料到,在這種時候,總司令會提起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她還是迅速反應過來,保持著專業。
“是的,總司令,報告已經完成,隨時可以向您匯報。”
“嗯?!?/p>
陸沉淵點了點頭,嘴角的弧度,更加明顯。
“那不如,今晚,我們一邊喝著新茶,一邊討論這份報告?”
蘇明月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那張常年冰封,冷靜自持的俏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裂痕。
一抹極淡的,卻無法掩飾的紅暈,從她白皙的脖頸,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她下意識地,避開了陸沉淵的視線。
過了好幾秒,才有一個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從她唇邊溢出。
“……是,總司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