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茶盞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在謝昭臨的裙擺上,她蜷縮在床角,雙手死死攥著被褥,指節泛白。
“懷舟哥哥……我、我又夢見那些人了……”她聲音發抖,眼底泛著病態的紅,“他們說要抽干我的血……”
楚懷舟的指尖猛地一顫,茶壺險些脫手。
他強作鎮定地放下茶盞,卻在轉身時衣袖帶翻了案幾上的藥瓶,瓷瓶當啷一聲滾落在地,幾粒猩紅的藥丸滴溜溜地滾了出來。
“不過是噩夢罷了。”他聲音發緊,彎腰去拾藥丸時,謝昭臨清楚地看見他脖頸處暴起的青筋。
謝昭臨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這幾日她的“病”愈發重了,重到連起身都困難,楚懷舟才終于拿出了她想要的東西。
——血魄丹。
這種低階修士用來吊命的丹藥,凡人服下雖能呈現精神飽滿之相,一月后卻必遭反噬,暴斃而亡,但對現在的她來說,卻是修煉的絕佳助益。
楚懷舟自然不會現在就讓她服下,他將藥瓶交給雨竹保管,特意囑咐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使用。
可惜他永遠不會知道,那個他信任的雨竹,早已成了她掌中傀儡。
“我想學個防身的法訣……”謝昭臨拽住楚懷舟的衣袖,眼中帶著幾分不安,“這樣就不怕噩夢里的壞人了……”
楚懷舟面露難色:“你沒有靈根……”
“那有沒有凡人能用的符箓?”謝昭臨不依不饒,聲音帶著幾分委屈,“或者……能讓我安心些的東西……”
她深知楚家現在絕不會讓她接觸修煉之事,但討要些符箓法器卻有可能——畢竟這些東西在她“死”后還能收回。
果然,楚懷舟猶豫片刻,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這是護心玉,能辟邪……”
謝昭臨接過玉佩,心中冷笑。
這不過是低階法器,連筑基修士一擊都擋不住,但表面上還是露出欣喜之色:“謝謝懷舟哥哥!”
待楚懷舟離開,她立刻將玉佩上的禁制抹去,重新煉化,這些零碎物件湊在一起,說不定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如此過了五六日,謝昭臨的病情時好時壞。
每當她提及噩夢或黑袍人,楚懷舟就會送來丹藥或小法器,這些資源雖不算頂尖,但對練氣期的修煉已是綽綽有余。
就連原本說好的見楚母一事,也被謝昭臨以“病體未愈”為由拖延,楚母雖不滿,但楚懷舟以“祭品需保持心神穩定”為由勸住了她。
日子就這么平靜地又過了十多天。
直到這一日,謝昭臨正在煉化血魄丹的藥效——
“砰!”
房門被人猛地推開,謝昭臨抬眸,便見一名身著鵝黃羅裙的少女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她約莫十七八歲,杏眼櫻唇,膚若凝脂,腰間懸著一枚青玉墜子,墜上隱約有靈力流轉——是個修士,但修為不高,不過練氣三層。
謝昭臨瞬間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和楚懷舟訂婚了的周家小姐。
“都給我滾出去!”周芷蘭一進門便厲聲喝道,目光掃過跟在她身后想阻攔她的丫鬟小廝,“我與她有話要說!”
丫鬟小廝們噤若寒蟬,不敢違逆,紛紛低頭退了出去,就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雨竹站在原地沒動,直到謝昭臨微微點頭,她才木然地轉身離開,順手帶上了門。
這一幕,恰好落在對方眼中。
屋內只剩下她們二人。
少女見終于沒有了其他人的打擾,臉上的驕矜之色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異常的冷漠:“你就是張秀秀?”
謝昭臨瑟縮了了一下:“是……不知小姐是……”
少女沒有立刻回答。
她緩步走近,裙裾紋絲不動,連衣料的摩挲聲都沒有。
直到停在床前三尺處——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太近失了身份,又足夠壓迫。
“周芷蘭。”她微微頷首,像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楚家未來的少夫人。”
稍作停頓,又補充道:“當然,這與你無關。”
謝昭臨瞳孔微縮,唇瓣輕顫:“楚家……少夫人?”
周芷蘭唇角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笑意未達眼底:“楚懷舟沒告訴你?”
她伸手,指尖輕輕掠過床邊的藥碗邊緣,指甲與瓷釉相碰,發出極輕的一聲“叮”。
“看來,”她收回手,從袖中取出一方素白錦帕,慢條斯理地擦拭指尖,“他也沒那么在意你。”
帕子被丟進炭盆,火焰“嗤”地竄高,映得她眉眼愈發冷冽。
“現在你知道了。”
突然,她俯身,指尖抵在謝昭臨咽喉,力道不輕不重,卻精準地壓在命脈上:“我對你們的舊情沒興趣,也不想管你們究竟愛的有多么死去活來。”
指尖微微下壓:“但別妨礙我。”
謝昭臨抬眸,眼中適時地流露出一絲怯意:“周小姐……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周芷蘭收回手,從袖中取出一張地契,推到謝昭臨面前,“城南有處宅子,明日搬過去。”
謝昭臨垂眸看去,地契上赫然寫著她的名字,而賣方署名卻是空著的。
“這是……?”
“楚家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周芷蘭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明日的天氣,“宅子已經打點好了,每月會有十兩銀子送到你手上。”
謝昭臨輕輕笑了:“周小姐是要買我離開?”
“不。”周芷蘭指尖點了點地契空白處,“是要你認清自己的位置。”
她的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待估的貨物:“楚家不需要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攪亂局面。你住在這里一天,就多一分變數。”
謝昭臨摩挲著儲物戒:“若我拒絕呢?”
“張秀秀,”她突然俯身,一字一頓道,“你是真信了他的鬼話,還是——”聲音驟然轉冷,“另有所圖?”
話音未落,她廣袖一甩,一道凌厲靈力破空而出,“轟”地一聲在謝昭臨身后的墻上炸開個碗口大的窟窿,碎屑飛濺中,她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
“我不管你在盤算什么。”她語調平靜得可怕,“這不是商量,是通知。”
“明日此時若還在楚家——”
“我會親自把你扔出去。”
她轉身走向門口,卻在指尖觸及門框時突然頓住,陽光斜照進來,將她的側影拉得修長。
“對了,”她頭也不回地說,“別指望向楚懷舟告狀。”指尖在門框上輕輕一叩,“他正在閉關,三日后才會出來。”
話音落下,她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光影交界處,只余一縷若有似無的幽香。
謝昭臨垂眸凝視著那張地契,指尖在紙面上輕輕摩挲。
陽光透過窗欞,在紙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的指尖突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