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追了十多里的宇文成都并未追上宇文鶴,只得撥轉馬頭回到了江都。
楊廣之所以被殺,實在是形勢所迫!
他三征高句麗失敗,又被突厥圍了之后,英雄虎膽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更兼天下大亂,朝廷各路大軍招討不利,于是他就有了遷都丹陽,偏安江東一隅的想法。
在朝議上,大臣為此鬧得不可開交。
以虞世基為首的吹噓拍馬大臣,都是一群碌碌無為貨色,讓他們平叛拿不出手,欺壓百姓卻都是一把好手,他們也一貫會迎合皇帝,因此都紛紛站出來支持楊廣遷都。
“陛下圣明!如今中原何處烽火不斷,賊人勢頭過剩,而江東遠離中原,所受波及較小,我們可以暫時到江東,等中原各方勢力廝殺疲憊之時,我們在揮師北上,可一舉蕩平賊寇!”虞世基言辭鑿鑿。
右候衛大將軍李才極力反對:“陛下,臣以為遷都之策不妥!如今江東也是暗潮云涌,況且陛下乃是天子,行的是煌煌天道,怎可拋棄天下萬民,而自安一隅?這讓天下人會怎么想?一旦丟失民心,那才是最大的災難,臣以為陛下應該御駕返回長安,然后召集天下兵馬全力平亂,使天下重歸太平方為上策,現在長安還在代王掌控之下,陛下回鑾理所應當。”
門下錄事李桐客也反對道:“臣贊同李大人的話,江東多水澤,只有為數不多的土地可以耕種,其中惡蛟、虎豹、豺狼等兇獸縱橫,環境極其惡劣,人口也十分稀少,根本供養不了朝廷和人數龐大的軍隊,過分的壓榨,極容易激起民變,況且我們的軍隊大多是北方人,他們的父母兄弟都在北方,他們日思夜盼的就是回到北方,一旦南遷,極容易引起嘩變,那時候天下局勢將一發不可收拾。”
“大膽,你一個小小門下錄事,四品小官,什么時候輪到你在這里妄議朝事了。”虞世基道:“陛下,這李桐客有煽動民心之嫌疑,況他也姓李,和那盤踞太原的逆臣李淵同宗,我認為此人居心不良,當交給有司嚴查。”
“準!誰若再敢危言聳聽,此人就是下場!”楊廣下令:“武士,將李桐客拿下!”
“陛下,你萬不可被奸佞小人蠱惑,江東去不得啊!”被武士拖著走的李桐客依然高聲勸楊廣。
其他大臣一看有異意會被問罪,于是索性都閉口不言。
見再無人反對,楊廣便下令道:“來人,派人傳旨在余杭郡的宇文鶴,令他在征調江東百姓,修建丹陽宮!限期八個月完工!”
在余杭的宇文鶴接到這個命令氣得鼻子都歪了,現如今天下都亂成什么樣子了,皇帝多疑擅殺大臣就不說了,死到臨頭,還想著大肆營造宮殿,當真是豈有此理,為了不讓還算安穩的江東發生叛亂,因此接旨之后他并沒有行動。
在江都的楊廣在深宮之中終日尋歡作樂,根本不理會外面的大亂,也無力派出軍隊去平息越來越嚴重的叛亂,完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
這時候江都的糧食逐漸見底,長期在江都的驍果衛看皇帝依然沒有北還的意思,于是紛紛逃跑,更是發生了郎將竇賢帶領部下逃跑的事情,楊廣大怒,派兵追上他們,把他們全部絞殺!
本以為依此可以震懾全軍,結果聽說了皇帝要遷都江東的消息后,各衛大軍逃跑的人更多了,根本止不住。
更因為楊廣一次絞殺近千驍果衛,因此引得驍果衛人人自危,許多將領都有起兵的意思。
此時統領驍果衛的,是楊廣的心腹,虎賁郎將司馬德戡,他暗中與平時要好的虎賁郎將元禮、直閣裴虔通商量:“就在江都,軍中不少人都想早日回長安去,為此不少人紛紛做了逃兵,我想把這事告訴皇帝,怕被殺頭,不說的話,這事早晚也會暴露,到時候也難免不了一個抄家滅族的下場,你們給我出出主意,該怎么辦好?”
元禮道:“他們逃跑都是人之常情,別說驍果衛,就是其他各衛,逃跑的士兵都不在少數,站在關內大多被亂臣賊子占領,日前我聽說,華陰郡的李孝常起兵造反,皇上囚禁了他的兩個弟弟,準備殺掉,我們這些人的家屬都在北邊,誰不擔心一覺醒來因他們被牽連誅殺啊。“
“元大人所言極是,如今整個江南早被虞世基鬧得民不聊生,他以為他想騙皇帝南下,然后脅天子而令諸侯的心思誰不知道一樣,就怕真到了江南,他根本就控制不住江南形勢,貿然南下,反而會讓我們大家都身陷死地,司馬大人若有良策不妨直說。”
司馬德戡苦笑道:“我能有啥好主意,叫你們來商議,就是我也準備跟著驍果衛跑路了,若你們愿意,可以一起。”
“好!就這么干,如此或可活命!”
“既然如此,你們回去也多聯系些人,我們報團就不怕追兵!”
元禮、裴虔都答應了下來。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稍加聯絡,竟然有不少人紛紛響應,內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符璽郎牛方裕、直長許弘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勛侍楊士覽等人都參與其中,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他們甚至都不避諱的公開討論此事。
這事被一個叫做月娥的宮女知道了,她依仗得蕭后恩寵,便把這事告訴了蕭后,得到消息的蕭后大驚,沒想到天下竟到了人人想造反的這種嚴重程度。
早已未被皇帝寵幸的蕭后知道這個消息也無可奈何,只能派月娥去給楊廣提個醒,結果卻被楊廣以僭越處死,從此再沒人敢把外面的事情告訴楊廣了。
這個時候的楊廣對外面的形勢深知杜明,已經沒辦法挽救了,他的覆滅只剩下了時間問題。
他甚至借酒意照鏡子自嘲:“大好頭顱,誰來取之?”
從此更是終日宴飲,再不理政,只等那一刻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