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文輝,這位云陽主簿,當著萬民之面,向自己的女婿,跪下請罪的那一刻起,南安郡的天,便只剩下了一種顏色——
墨色。
那是,墨塵的顏色。
“商稅司”的大門,成了整個南安郡,所有士族豪強的……審判之門。
一箱箱,承載著家族百年基業的賬簿,被戰戰兢兢地,抬了進來。
一張張,曾經不可一世,作威作福的臉,此刻,都堆滿了謙卑到近乎于諂媚的笑容。
安叔,這位曾經在鋪子里連大氣都不敢出的老伙計,如今,已是“商稅司”的首席大掌柜。他的身后,站著數十名,由“云夢商會”連夜培養出來的,眼神銳利如刀的年輕賬房。
他們,用墨塵教給他們的,一種名為“交叉復式審計”的,聞所未聞的查賬之法,將那些,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假賬,一本本地,揪了出來。
“南陽張氏,田產三千畝,所報兩千畝。隱匿一千畝,按新法,當罰沒其全部田產,家主及三族之內直系男丁,入‘新生營’,勞改十年!”
“宛城李家,商鋪一十七間,年流水三十萬錢,所報不足三萬。偷逃稅款,數額巨大,罪同謀逆!家主,斬!家產,盡數充公!”
“……”
一道道,冰冷的,不帶絲毫感情的判決,從“商稅司”內,傳了出來。
沒有哀嚎,沒有求饒。
因為,在判決下達的同一時間,早已等候在外的“考工銳士”,便會如狼似虎地,沖進那些,還心存僥幸的府邸。
迎接他們的,是冰冷的刀鋒,和,絕望的哭喊。
短短七日。
整個南安郡,血流成河。
超過三十家,在地方上盤根錯節,經營了上百年的士族豪強,被連根拔起!
他們的頭顱,被高高地,掛在了郡城的城樓之上,作為,對所有心懷不軌之人的,最血腥的警告。
而他們那富可敵國的家產,那堆積如山的金銀,那數以十萬石計的糧食,則如同百川歸海一般,源源不斷地,匯入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為之顫抖的名字之下——
云夢商會。
當最后一份,來自于郡城王氏的家產清單,被送到墨塵的案頭時,即便是他,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東家,”陳掌柜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我們……我們發了。”
“南安一郡,七十三家士族豪強,三年的稅款,以及罰沒的家產……總計,黃金,二十七萬金!糧食,一百三十萬石!田產,超過十萬畝!另有,商鋪、工坊、礦山……不計其數!”
這個數字,足以讓任何一個帝王,都為之瘋狂!
它,足以,再武裝起一支,十萬人的大軍!
然而,墨塵,卻只是,平靜地,將那份足以讓天下都為之震動的清單,放到了一旁。
他沒有半分喜悅。
他的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在審視一堆,冰冷材料的……平靜。
“錢,是好東西。”
“但,若不能變成,能握在手中的刀,能穿在身上的甲,能填飽肚子的糧,那它,就只是一堆,會引來殺身之禍的……石頭。”
他站起身,走到了那副,早已被他重新規劃過的,南安郡沙盤之前。
沙盤之上,不再只有城池和河流。
更多了,一個個,用不同顏色標注的,全新的標記。
有代表著“鐵礦”的黑色旗幟,有代表著“煤山”的褐色旗幟,有代表著“良田”的綠色旗幟。
“傳我將令!”
他看著眾人,聲音,不再是之前的冰冷與殺伐,而是,充滿了,一種,對未來,狂熱的,建設的激情!
“第一,以‘云夢商會’之名,于南安郡,設‘農、工、商’三部!”
“陳掌柜,你,為商部尚書!你的任務,是繼續,用我們的‘計功券’,和我們手中的糧食,去吸納全天下的財富!我要讓‘云夢’的旗號,插遍大秦的每一個角落!”
“安叔,福伯,你們,共掌工部!我要你們,立刻,將那些罰沒來的工坊、礦山,全部接收!用我們‘考工司’最新的技術,給我,日夜不停地,開采!冶煉!我要讓‘考工鋼’,變成我們南安郡,最不值錢的特產!”
“至于農部……”墨塵的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語,但眼中卻充滿了智慧光芒的,墨班老人身上。
“墨班博士,我,要將這十萬畝良田,盡數,交予你!”
“我不要你,去種糧食。”
“我要你,在這片土地上,做實驗!”
“我要你,去研究,何種作物,產量最高!何種肥料,能讓土地,生生不息!何種水利,能讓旱地,變成良田!”
“我要你,為我大秦,為這天下萬民,開創一個,再無饑饉的……盛世!”
墨班老人,聽到這番話,激動得老淚縱橫,當場,便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他知道,他畢生所學,他墨家“兼愛非攻,利天下”的理想,終于,找到了,可以實現的土壤!
“東家!”王翦在一旁,看得是熱血沸騰,忍不住問道,“那我呢?我這五百銳士,該做什么?”
墨塵笑了。
他指著沙盤上,那條,從南安郡,一直蜿蜒,通往西蜀之地的,崎嶇山路。
“你?”
“你的任務,最重。”
“我要你,帶著你的人,去為我,打通這條……通往我們‘未來根基’的,血脈之路!”
“我要你,用我們新煉出的‘水泥’和‘考工鋼’,在這崇山峻嶺之中,給我,硬生生地,鑿出一條,能讓萬石大車,安然通行的……超級馳道!”
“我要,讓蜀地的鐵,蜀地的木,蜀地的鹽,能暢通無阻地,運出來!”
“也要讓我們的兵,我們的糧,在需要的時候,能以最快的速度,殺進去!”
當最后一個字落下時。
整個議事堂,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停滯。
他們看著眼前這個,將整個南安郡,都當做自己的實驗場,將整個天下,都當做自己棋盤的年輕人。
他們心中,再無半分疑慮。
只有,一種,能親眼見證,并親手參與,一個煌煌大世,從無到有,拔地而起的,無上的……榮耀與狂熱!
一個全新的,以南安郡為心臟,以“格物之學”為靈魂,以工商農為一體的,龐大的戰爭帝國,在這一刻,正式,露出了它,足以讓整個時代,都為之顫抖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