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盡頭豁然洞開,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仿佛陳年屠宰場混合著鐵銹的腥甜氣味,如同實質的粘稠潮水般撲面而來,狠狠灌入沈驚鴻的鼻腔和口腔!她胃里一陣翻攪,幾乎窒息。
前方是一個不大的天然石室。最后一絲搖曳的命石光芒艱難地穿透黑暗,勉強勾勒出中央一口巨大石棺的猙獰輪廓。那石棺如同蟄伏的巨獸,散發著不祥的死寂。
沈驚鴻一腳踢開擋路的殺手尸體,尸體沉悶的滾動聲在死寂的石室里格外刺耳。她強忍著嘔吐感,一步步走向石棺。越靠近,那股血腥味越是濃烈得化不開,幾乎粘在皮膚上。冰冷的石質棺蓋上,赫然雕刻著與“命運溯光鏡”背面一模一樣的、繁復而神秘的星紋圖案!更駭人的是,棺蓋與棺體的縫隙里,正不斷滲出暗紅近黑的粘稠液體,如同垂死巨獸的污血,沿著星紋的凹槽緩緩流淌、匯聚,最終滴落在地面,形成一灘不斷擴大的、散發著惡臭的血池!
粘稠的血液甚至有幾滴濺到了她的鞋尖上,留下暗紅的污跡。
“這是…”蕭璟淵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快步上前,指尖毫不猶豫地按向棺蓋上那被污血浸染的星紋中心。觸感冰涼滑膩,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血祭臺!”他猛地抬頭,眼中寒光如冰刃,“韋氏一直在用活人精血祭煉命石!定北王…恐怕就是她選中的,最重要的祭品之一!”
“祭品?”沈驚鴻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冰冷的利爪驟然攥緊!袖中的“命運溯光鏡”仿佛呼應著她的悲憤,猛地發燙震動!鏡面血光一閃,預警畫面強行刺入腦海——
棺內!正是她的父親,定北王沈巍!他穿著象征王爵威嚴的玄黑朝服,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石棺中,面容因失血而灰敗。然而,那朝服的心口位置,卻被大片大片凝固的、呈現出觸目驚心黑紅色的血漬徹底浸透!一柄造型詭異、通體漆黑的匕首,正正插在他的心口!匕首柄上,一朵用血色寶石鑲嵌而成的彼岸花,在棺內的幽暗中,妖異地閃爍著微光!
那畫面帶來的沖擊,如同萬鈞雷霆,狠狠劈在她的靈魂上!
“畜生——!!!”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嘶吼從沈驚鴻喉嚨深處爆發出來!滔天的恨意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她甚至沒看清自己的動作,緊握的拳頭已經裹挾著全身的力量和所有的悲憤,狠狠砸向冰冷的棺蓋!
咚——!
沉悶的巨響在石室中回蕩,震得人耳膜生疼!棺蓋紋絲不動,反震的力道卻讓她指骨劇痛欲裂,皮開肉綻,鮮血瞬間從指縫滲出。七顆命石在她劇烈的情緒波動下,光芒急促閃爍,發出不安的嗡鳴。
蕭璟淵的目光落在她腳邊一具黑衣殺手尸體旁散落的羊皮卷上——正是沈驚鴻從慕容軒處偷來的密檔!他迅速彎腰拾起,展開。
借著命石微弱閃爍的光芒,羊皮卷上用朱砂書寫的文字猙獰地跳入眼簾。那并非普通墨跡,粘稠的朱砂仿佛還在緩緩流動,散發著淡淡的血腥氣和一種令人心神不寧的邪惡波動。上面清晰記載著一種禁忌儀軌:“七曜血魄陣”!
“需要七顆完整的命石作為陣眼…”蕭璟淵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最后一行小字上,捏著羊皮卷邊緣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泛白,青筋暴起。“…以天樞星使的心頭熱血為引,方可逆轉陰陽,竊取星命之力…沈驚鴻,”他猛地抬頭,視線穿透昏暗,牢牢鎖住她,那眼神里沒有恐懼,沒有慌亂,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了然和如釋重負的平靜,“他們的目標,一直是我。”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
轟隆隆!
沉重的石門摩擦地面的巨響猛地從石室唯一的入口處傳來!緊接著是密集如暴雨般的、整齊劃一的沉重腳步聲,伴隨著金屬甲葉鏗鏘碰撞的冰冷聲響,如同死亡的潮水,瞬間填滿了整個石室!
火把的光芒驟然亮起,驅散了命石最后的微光,將石室內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種跳動的、充滿壓迫感的橘紅色之中。
韋太后,在一群全副武裝、手持強弓勁弩的禁軍簇擁下,緩步踏入石室。她保養得宜的臉上此刻再無半分平日雍容的偽裝,只剩下一種混合著狂熱、貪婪和扭曲的瘋狂。她手上那副價值連城的翡翠護甲,在火光的跳躍下,折射出森冷幽綠的光芒,如同毒蛇的眼睛。
“瑞王果然在此,”她唇角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陰冷的弧度,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先掃過蕭璟淵,最終貪婪地黏在沈驚鴻身上,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寶。“還有本宮的‘好侄女’驚鴻…真是天命所歸,省了本宮多少功夫!”
她的目光落在沈驚鴻染血的拳頭和棺槨上,笑意更深,帶著殘忍的快意:“看來,你已經見過你父親了?也好,黃泉路上,你們父女也算有個伴!”
“動手!一個不留!”韋太后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冷酷與殺意。她猛地抬起戴著翡翠護甲的手,狠狠向下一揮!
錚——!
數十張強弓瞬間拉滿的弓弦震動聲匯成一片令人頭皮炸裂、心臟驟停的死亡顫音!冰冷的箭鏃在火光下閃爍著致命的寒芒,如同毒蛇的獠牙,齊齊對準了石室中央孤立無援的兩人!
沈驚鴻瞳孔驟縮!死亡的冰冷瞬間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下意識地握緊袖中的“命運溯光鏡”,鏡身滾燙,那道貫穿鏡面的裂痕在掌心下劇烈震顫,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碎!她猛地看向蕭璟淵——
幾乎在她目光觸及的同一剎那!
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猛地從側后方傳來!蕭璟淵竟在箭雨離弦的瞬間,用盡全身力氣將她狠狠推向石棺的方向!他的動作快如鬼魅,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絕,用自己的身體,在她與那潑天箭雨之間,筑起了一道血肉之墻!
噗!噗噗!
利刃撕裂血肉的悶響,清晰得如同就在沈驚鴻耳邊炸開!
她被他巨大的沖力推得踉蹌撲倒在冰冷的棺槨旁,臉頰甚至蹭到了棺蓋上那粘稠冰冷的污血!驚駭回頭——
只見蕭璟淵高大的身軀劇烈地晃了一下!至少三支羽箭,帶著可怕的貫穿力,深深釘入了他的后背和肩胛!其中一支甚至穿透了他的右肩,染血的箭鏃帶著碎骨和血肉,猙獰地從他胸前透出小半截!
鮮血,如同失控的泉眼,瞬間浸透了他玄色的外袍,在火把的光線下,暈開大片大片觸目驚心的、迅速擴大的深色印記!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他身上原本的沉水香氣息,形成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殘酷味道。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從他緊咬的齒縫間溢出。劇痛讓他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額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但他竟然沒有倒下!那雙深邃的眼眸隔著飛濺的血沫和彌漫的塵灰,死死鎖住撲倒在地的沈驚鴻,里面沒有痛苦,只有一種近乎燃燒的、催促她活下去的執念!
“蕭璟淵——!!!”沈驚鴻的嘶喊帶著哭腔,心臟像是被那透體而出的箭鏃狠狠貫穿!她掙扎著想爬起來沖過去。
然而,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石棺縫隙中不斷滲出的暗紅污血,以及地面上那灘粘稠的血池,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竟開始微微震顫!與此同時,沈驚鴻懷中七顆命石的光芒驟然變得極其不穩定,瘋狂地明滅閃爍!
緊接著,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吸力,猛地從七顆命石上傳來!
地面上,蕭璟淵傷口處涌出的、還帶著他體溫的滾燙鮮血,竟有幾滴脫離了地心引力,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詭異地懸浮起來,化作幾縷極細的血線,朝著沈驚鴻懷中的命石——特別是那顆代表著“天樞”的赤紅色命石——緩緩飄去!
血線觸碰到命石的瞬間,赤紅命石猛地爆發出妖異刺目的紅光!
整個石室,被這突如其來的、吸吮著鮮血的光芒,映照得一片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