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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至中天的月光穿透小酒館的玻璃窗,照在桌面上空置的兩個陶杯上。
這一刻,燭火熄滅,眼前只剩下朦朧微光描繪出的,眼前這位落魄騎士的輪廓。
“承諾?”
咂摸了一聲這個詞匯,蘇亞眉頭微微蹙起,
他看向巴令騎士,問道:
“是什么樣的一個承諾?”
這時,巴令舉起陶杯狠狠灌了一口啤酒,道:
“幫你踏上第五條途徑,就是我對你的承諾。”
“這個途徑的名字,叫做【信徒】。”
“信徒?”
聽著這第五條途徑的名稱,蘇亞一時也分辨不出這條途徑具備著怎樣的力量,便問道:
“那這是什么樣的一條途徑?”
巴令搖了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
“數個月前,你告訴我你要走這個途徑的時候,只說了些什么‘拳力即權力’、‘洋鬼子不講武德’、‘這一次我要打爆世界’之類的怪話。”
蘇亞嘴角一抽,這聽起來還挺像自己的吐槽不過,他很快看向巴令,好奇問道:
“過去的我是個什么樣的人?我經歷了什么?為什么你會成為我的眷屬?”
“過去的你嗎?”
巴令又搖了搖頭,哼笑一聲:“和你現在也沒什么區別,只是沒有被那些亂七八糟的靈輝塞滿,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
“至于經歷了什么.你翻下歷史課本嘛,那都寫的很清楚了。”
“靈輝?”
蘇亞皺起眉頭,
經過這么多人的暗示,他又怎么能猜不到,自己前身大概就是十五年前的那頭紅龍。
他不傻,只是出于本能地在排斥前身的身份,就好像一旦繼承了前身的身份,就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一樣。
而意識到巴令口中的‘靈輝’,這東西很可能就是讓原身,或者說,過去的自己甘愿放棄記憶重來的事物,蘇亞立刻向巴令問道:
“那是什么?”
巴令抬起手指,硬生生在桌面上按出兩道平滑的凹槽,接著嗤笑道:
“想要變強,
要么用極致的【力量】去創造事跡;
要么用絕對的【扮演】去創造身份。”
“兩條路是并行的,而讓兩者共通的事物,都是【信仰】。”
“當信仰變成枷鎖,變成權柄的砝碼時,它就會化為驅使你不斷在這條路上前進的【靈輝】。”
“屠龍者奔波在屠下一條龍的道路之上,成王者深陷于無盡的權與利之中。”
“一旦墜落,萬劫不復!”
“就像是眼下王都正在進行的這場王選儀式——”
“你以為自己在匯聚信仰?實則是信仰在選擇它的傀儡。當三百萬雙眼睛在你靈魂深處灼燒時,是王冠加冕了你,還是你成了王冠的祭品?”
巴令捏著下巴,想了想,形象的描述了一下:
“想一想,三百萬只蒼蠅在你腦子里嗡嗡亂叫,是什么樣一種感覺?”
蘇亞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而后看向明明是這個世界數一數二最強騎士,卻一副邋里邋遢落魄不堪模樣的巴令,蹙眉問道:
“那你呢?”
“我?”
“你也是承載了無數靈輝的強者吧,你是什么樣的感覺?”
“嘖,你以前可不會問我這種問題。”
“要說什么感覺嘛,就像是無時不刻都想去搶劫,搶錢、搶武器、搶人、搶銀行、搶國庫,什么都想搶一下。”
“可是,你知道的,我姑且算是個正直的騎士”
蘇亞奇怪地看著他,心說這算是什么副作用,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要不是實力不夠,哥們也想搶。
巴令沒有回答為什么他會成為紅龍王的眷屬。
而談話進行到這里,
蘇亞想知道的也差不多了,他于是問出最后一個,也是他此刻最迫切想要知道的問題:
“如果我想要變強,要怎么做?”
“我說的不是你們說的那些籠統的途徑,我是說,我要怎樣得到如同你,如同高文騎士那樣,最純粹的力量?”
聽到這話,巴令騎士頓時笑了起來,
“這種東西,除了老實鍛煉,和碰運氣找些奇遇,也沒別的辦法。”
“但是——”
蘇亞眨巴了下眼睛,重復道:“但是?”
“我們能搶。”
巴令一指桌上的戒指與裝滿了鈔票的錢包,意味不明地嘿笑道:
“比如,讓我搶走你的錢。”
“我就能變強。”
“而你想要變強,也是同樣的道理。”
蘇亞思索了一瞬,沒有猶豫,當即將錢包和戒指抱回來,緊緊攥在手里,一臉警惕地盯著巴令,
“你可以開始了。”
而這句話剛剛說出口的瞬間,
在蘇亞還什么都沒有看清時,緊握在他手中的錢包與戒指就已經出現在巴令手中。
接著,蘇亞便看到對方臉上升起一抹此生無憾了似的笑容。
“那么,誓約成立。”
巴令看著蘇亞,嘴角勾起一抹暢快的弧度,目中很快顯露出一抹瘋狂之色,
“紅龍.哦不,騎士王,你準備好了嗎?”
蘇亞看向他,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問道:
“準備什么?”
巴令大笑道:
“當然是——”
“變假為真!”
“你已經披上了他的皮,奪走了他的騎士,搶走了他的女人,演繹著他的品德,擁有了他本該的一切。”
“那么現在,你差的只剩一張桌子和一把劍!”
他從腰間舉起那把纏滿了布條的劍,震散纏繞在劍身之上的布條,顯露出一把紅柄十字長劍,
劍長達一米五,而劍身通體流淌著如圣水般的圣潔光輝。
而這正是只有傳說中最為高潔的圣子才能拔出的湖中劍——梅里亞杜克。
而此刻,粗俗不堪的巴令騎士握住梅里亞杜克的劍柄,如同一位馬上就要奔赴沙場的騎士,又像是一個即將犯下彌天大罪的大盜般,對著蘇亞露出兩排大白牙,自負笑道:
“走吧,騎士王,我們該去搶劫了!”
“搶什么?”
“你的圓桌。”
“搶誰?”
“佩里亞諾王。”
“去哪搶?”
“溫切斯頓大教堂。”
一問一答間,巴令騎士已經站起身,他握著劍大步邪笑著邁向門口,蘇亞也站了起來,仿佛已經意識到了接下來將發生何種荒唐的事件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氣,拔出腰間的魔術劍。
而此刻,
酒館門外,
一道道披掛著全身板甲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將這間無名酒館重重圍住。
月光映射在他們的板甲之上,閃爍出冰冷的寒芒。
他們臉上長著長而亂,如黑色蒲公英般的胡須,黑色的胡須遮蓋了他們的臉,將眼睛、眉毛,乃至鼻子嘴巴全都蓋住。
接著,這些無面胡須騎士雙手握住劍柄,從腰間拔出相當粗碩寬大的巨劍,以犁式姿態齊齊豎起,對著酒館。
為首那名高達一米九的壯碩騎士,不知從身體的哪個部位發出聲音,冷聲喝道:
“蘇亞騎士,”
“您將效忠的君主,埃德溫大王子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