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希心中著急,激的咳嗽一聲,姚大夫人忙伸手給她拍背。
待姚希止住咳嗽后,伸手將母親的手握住,認真看著她母親的眼睛。
溫聲說:“母親,女兒之前一直沒和您說這些,是怕您擔憂……您的事情夠多了。再加上女兒也存著僥幸的心思,不敢往下想下去……”
“可……如今堂姑姑回京后,女兒不得不逼著自己多想了些。
這想來想去,便覺得即便沒有堂姑姑回京想要算計或者逼迫姜家的事發生,咱們姚家也風光不了多少時日了。”
“怎么會?”姚大夫人想也不想的反駁,“你祖父還是咱們大應朝的太傅,你父親官職也很穩當,再使使力,未必不能接你祖父的位子!”
“常言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咱們姚家這樣底蘊深厚的官宦世家……希姐兒,你是不是想的太……”
希姐兒搖搖頭,悲憫的看了一眼她的母親姚大夫人。
“母親,天家忍了我們姚家幾代人,便是等這么一個機會,一個姚家子孫都在走下坡路的機會……女兒料定祖父便是我們姚家最后一任太傅了。”
“父親想要接任祖父的位置,簡直是癡心妄想……何況,以父親的能力,他就算接了祖父那個位子,他也坐不長久就要被擼下來。”
“怎么會……你父親的能力也并不弱啊,不至于如希姐兒說的這般無用罷?”姚大夫人打心里不贊成女兒對她父親的看法。
當初她初嫁給他時,他是何等的才華橫溢,意氣風發?
“母親您錯了,父親他文學才華是有很好的天分,可官道一途卻不是他擅長的。可偏他自視甚高,并沒有潛心跟著祖父學為官之道。”
“他是不成的!”
“女兒說的這些……其實堂姑姑她……”
“女兒想,她雖也自視甚高,心里也是明白的,姚家如今危機四伏,她也算是賭最后一把。”
“她終究也是姚家人啊。”希姐兒握緊姚大夫人的手,“母親,您也不要去怨她,不要再她和祖母還有父親面前表現出怨恨。”
“咱們自己做自己的準備就好……她這回是要全力幫襯祖父的。她想的是賭贏了便是扭轉乾坤,賭輸了便只能為姚家陪葬了。”
頓了頓,希姐兒悲傷一笑,“母親啊,要怪就怪姚家男嗣一代比一代差,即便是祖父也是百年姚家的底蘊撐起來的……”
姚大夫人大驚失色,立即抽出被女兒握著的手,一把捂住了女兒的嘴巴。
“希姐兒!這話可不能說……被外人聽到了,一個大不孝的帽子就要蓋在你頭上了!”
希姐兒苦笑,不想讓母親擔心,便也不再說那些了。
說了又如何呢?
根本無法扭轉。
根本無法改變。
就算是堂姑姑要賭,也注定是失敗罷了。
“母親,您今后也不要什么都聽父親的話行事了。”希姐轉移了話題,”父親那個人,他的心從來不在我們這個小家上面。“
姚大夫人臉色一下白了。
“他……你父親他就算再不在意咱們母女倆,你大弟和幺弟他總歸是上心的罷?”
“否則,他也不會對你大弟和幼弟學業逼的那么緊……”
姚希輕輕擰眉,繼續說道:“母親,他那是為了姚家家族和他自己,何況對大弟和幺弟學業逼的那么緊又不是好事!”
頓了頓,姚希握緊了些母親的手,暗示道:“母親,女兒的親事您也要上上心了。”
姚大夫人心里亂糟糟的,根本沒有個頭緒。
她從來不曾想過女兒說的這些……
也不得不承認,她沒有那個腦子。
就像她父親說的那樣,有些人的能力是天生的,沒有那種能力的人,是怎么學也學不會的。
但聽到女兒說讓她上心親事……她一下就清醒過來。
“希姐兒,說起來你的親事……你可猜到你祖父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沒有人比她這個做母親的更關心女兒的親事了。
“母親問了你父親很多次了,他總是以你的親事你祖父會放在心里敷衍過去了……你祖母那邊也是這個話。”
“母親想要探你祖母的話,你祖母又敲打母親說,希姐兒你是姚家嫡長房嫡長孫女,親事自是要慎重再慎重。讓母親不要胡亂操這個心……”
這意思是,希姐兒的親事根本不讓姚大夫人這個嫡親母親插手。
希姐兒眉頭擰的更緊。
“祖父當年讓堂姑姑聯姻姜家失敗,總是想留著我這個長房長孫女賣個更好的價錢啊。”
姚大夫人抓緊希姐兒的手,輕輕搖頭,“希姐兒,可不能這樣說你祖父……”
看著母親,希姐兒眸中浮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母親她如今還是看不透祖父祖母和父親啊。
這就是她之前沒敢和母親說這些話的原因。
今日能說,也是不得不說了。
姑母她的做法勢必會讓姜家那位前姑父新仇舊恨一起報。
他如今……除了是大應朝當今的吏部尚書,更是東宮的左膀右臂,還是當今圣上最倚重的重臣啊。
當今圣上莫說在明面上,就是暗地里也從來不曾因他是東宮的左膀右臂對他有任何打壓。
哪怕曾經因對東宮腿殘不喜,冷著東宮幾年,可對姜家那位前姑父卻一直青睞有加。
自姜家那位前姑父當上吏部左侍郎之后,當今圣上那是直接明著扶持!
就這……還不明顯嗎?
祖父憑什么一直那么自信,當今圣上一定不會將皇位傳給腿有殘疾的東宮太子呢?
互相博弈從某種方面來說也是互相妥協。
祖父他自始至終只想著贏,還要大贏特贏……
這便落了下乘。
注定會失敗的。
他和姚家那幾位驚才絕艷的先祖是沒法比的。
而如今,母親也是靠不上多少。
想要為姚家保全一些火種……還是比她想象的艱難的多啊。
可再艱難,這事也要做!
送走母親姚大夫人后,希姐兒輕輕咬了咬唇,隨即眸光一凜。
那就先去見一個人,看看能不能尋找一線機會!
她始終相信,姜家那位前姑父走的官道才是正道,這樣一個人不會如她的祖父那樣只想著自己贏的……
“子矜。”她輕喚一聲。
她的大丫鬟子衿上前恭敬福身,“姑娘,奴婢在。”
“我要去于家三公子府上一趟,你安排一下。”
子衿沉穩應喏,隨即退下去辦事去了。
“青青,你來給我好好喬裝打扮一番,就打扮成管家娘子的模樣就成。”姚希喊了她身邊的另外一個大丫鬟。
她的另一個大丫鬟青青也穩重的上前福身應喏。
……
于家三房新宅。
送走那些送暖房禮的客人們后,于三郎和嬋姐兒小夫妻留姜家人用了晚宴再回。
至于于家長房和二房那邊,吃了午宴便走了個干凈,連于老太太也一早就離開了。
于家長房和二房和三房撕破臉了,于老太太是跟著長子過活的。
之前于老太太是疼愛幺子。
可這回見幺子一心只向著他岳家,也只聽岳家人的話行事,又怒又傷心,便覺得也沒那么疼愛了。
秦如茵和幾個妯娌陪姜太夫人說話,她的大丫鬟半夏過來了。
姜太夫人見半夏面色不大對,便對秦如茵說:“茵娘啊,你這大丫鬟怕是有要事和你說,你帶她去隔壁花廳讓她回話罷。”
秦如茵也不忸怩,大大方方福身應是。
又和妯娌們點頭示意了一下,便帶著半夏去了隔壁花廳。
“姑娘,姚太傅府長房的大姑娘想要見您……”
半夏將姚希喬裝打扮成一名仆婦模樣……前來見她的事仔細稟報了。
秦如茵也是一驚。
姚家長房的大姑娘,那不就是姚青芷的侄女?
“她身邊都帶了什么人?”秦如茵第一反應便是問這個,她可惜命,怕被姚家人暗算。
“回姑娘,她只帶了一個大丫鬟。”
風媽媽立即對秦如茵說:“姑娘放心,有老奴跟著您。”
秦如茵點點頭,那是當然的。
風媽媽不但是高手,還能應付各種突發情況,比如下毒這些。
不過她還是讓半夏去將歇在于家客院的兩個姜九霄派給她的兩個武藝高強的二等丫鬟叫了過來。
然后才讓半夏去請了那位喬裝打扮的姚家大房的大姑娘前來。
待見到一位平平無奇,一身管事媽媽打扮的姚希時,秦如茵有些驚訝的挑挑眉。
“小女姚希見過姜尚書夫人。”姚希給秦如茵福禮問好,又雙手遞出拜帖,“小女是偷偷出府來見您,無禮之處還請姜尚書夫人寬恕小女……”
秦如茵還不知她來意,對她的態度也是只是疏淡客套的。
卻是知道這位姚大姑娘的禮儀還是很周到,說話沉靜溫柔,不卑不亢,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意思。
她也并不因為姚希是姚家人便對她顯露惡意。
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能喬裝打扮來嬋姐兒新宅見自己,一來是她的本事。
二來也是她的勇氣和智慧。
對于這樣的小女娘,秦如茵是打心里欣賞的。
不看立場,先聽這位姚大姑娘自己說罷。
請了姚希坐下喝茶,秦如茵淺笑著問她:“不知姚大姑娘喬裝來見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