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弦歌 第二十一章 寒音古塔

北行的官道上塵土飛揚。

林陌勒住馬韁，眺望遠處綿延的青色山脈。手臂上的紫金琴紋比昨日更加清晰，延伸出的分支指向山脈中段——那里有座若隱若現的灰白色塔尖。

“寒音谷。“蘇璃展開從商隊買來的羊皮地圖，“村民說古塔是三百年前建的，正好是玄天閣鼎盛時期。“

她右臂的紫弦紋路在陽光下泛著微光，比從前更加內斂，卻透著一股綿長后勁。心門一戰后，兩人都發現自己的琴弦有了微妙變化：林陌的紫金弦能感應同類法器，而蘇璃的紫弦則對情緒波動異常敏銳。

“今天初幾？“林陌突然問。

“十三。“蘇璃收起地圖，“怎么？“

“商隊說琴師每月十五會在塔頂彈琴。“林陌輕撫背后的無弦琴，“我們得抓緊。“

馬蹄聲驚起路邊鳥雀。這些日子他們刻意避開城鎮，專走荒僻小道，就是怕星隕閣余孽追蹤。但此刻林陌后背突然泛起涼意——有人盯著他們！

“感覺到了？“蘇璃不動聲色地傳音，“從半個時辰前開始。“

林陌微微點頭。紫金弦的預警不會錯，但奇怪的是，他察覺不到任何殺意或邪氣，只有某種冰冷的探究。

“先別打草驚蛇。“

兩人裝作毫無察覺，繼續前行。日頭西斜時，官道分出條羊腸小徑，路口立著塊斑駁的石碑，上書“寒音谷“三個褪色大字。

“今晚在村里落腳。“蘇璃指向山谷入口處的幾縷炊煙，“打聽下古塔的消息。“

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孩童正在玩“捉星使“的游戲。看到陌生人走近，他們一哄而散，只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林陌背上的琴囊。

“小女孩。“蘇璃蹲下身，“村里有客棧嗎？“

小女孩搖頭，突然指向林陌的手臂：“你也有花紋！和塔里的先生一樣！“

林陌和蘇璃對視一眼。還不等細問，個跛腳老漢就匆匆趕來拉走孩子，警惕地瞪著他們：“外鄉人別打聽古塔的事！“

“我們只是...“

“每月十五鬼哭狼嚎還不夠嗎？“老漢打斷蘇璃，聲音發顫，“自從那瞎子來了，谷里的莊稼都長不好了！“

瞎子？林陌想起弦翁。但商隊說的明明是位“目若朗星“的琴師。難道換人了？

老漢罵罵咧咧地走遠后，墻角陰影里冒出個精瘦少年：“兩位想打聽琴師？我知道些...嘿嘿。“

一枚銀錢換來關鍵情報：古塔原本無人居住，直到三年前來了位盲眼琴師。起初他只在月圓之夜彈些安神曲，莊稼確實長得更好。但最近半年琴音變得凄厲，常有村民聽見塔里傳出爭執聲，像是兩個人在吵架。

“最怪的是...“少年壓低聲音，“上個月十五我親眼看見，塔頂同時坐著兩個人！一個穿白，一個穿黑，長得一模一樣！“

雙生子？還是...分身？林陌想起心魔鏡像。

“穿白的那個，“少年咽了口唾沫，“眼睛是全黑的，沒有眼白！“

這描述讓蘇璃手指一顫。她不動聲色地又給了枚銀錢：“最近有別的外鄉人來打聽嗎？“

“有！前天來了隊穿星紋袍子的，往塔方向去了...“少年突然噤聲，指著遠處，“就、就那種衣服！“

林陌順勢望去，只見山路上空空如也。但紫金弦的震顫告訴他，那里確實有人——用了隱身法術！

“多謝。“他拍拍少年肩膀，暗中在其掌心畫了道辟邪符，“今晚別出門。“

......

借宿的農家小院里，林陌檢查著無弦琴。月光下，琴身內部的金色紋路比往常活躍，像是感應到什么。蘇璃在屋內與農婦交談，斷斷續續的聲音飄出窗欞：

“...塔里的先生？三年前大雪夜來的...從不說話，但治病很拿手...我當家的風濕就是他治好的...“

林陌的指尖無意間碰到琴額七星紋。一道細微金光射向北方，與手臂琴紋的指向完全一致。更奇怪的是，金紋蛟的逆鱗突然從行囊中飛出，懸浮在琴上方！

“林陌！“蘇璃推門而出，正好看見這一幕。

逆鱗緩緩旋轉，灑下的金光組成模糊的龍形虛影。龍影對著北方長吟無聲，然后突然撲向蘇璃的右臂。紫弦自動浮現，與龍影交融片刻后，鱗片“啪“地落地，光澤暗淡了許多。

“這是...“

“金紋蛟前輩的留言。“蘇璃輕觸紫弦，閉眼解讀，“龍影說...『塔中有雙琴，一真一偽。慎辨之』。“

雙琴？林陌想起少年說的“兩個人“。難道第二把九霄環佩已經被復制了？

夜深人靜時，兩人悄悄離村向山谷進發。月光下的古塔泛著青白色，塔身爬滿藤蔓，唯有頂層窗戶透出微弱燈火。隨著距離縮短，林陌手臂上的琴紋開始發燙，無弦琴也在匣中輕顫。

“有結界。“蘇璃突然拉住林陌，“紫弦穿不透。“

距離古塔百步處，空氣呈現不自然的扭曲。林陌試著彈了下無弦琴，音波在結界前撞出蛛網般的裂痕，但很快又自行修復。

“需要特定的破解法...“他正思索，遠處突然飄來琴音。

那旋律陌生又熟悉，像是《玄天八章》的變調。林陌的紫金弦自動共鳴，無弦琴竟不受控制地自行演奏起來！兩股琴音隔空交鋒，結界上的裂痕越來越多。

“有人幫我們？“蘇璃警覺地環顧四周。

就在這時，塔頂的燈火突然熄滅。琴聲戛然而止，緊接著是聲瓷器破碎的脆響，和壓抑的爭吵：

“...還不到時候！“

“...等他們找齊七把...就晚了...“

聲音太模糊，分不清是幾個人。林陌趁機撥動紫金弦，配合無弦琴全力一擊。結界應聲破碎的剎那，古塔頂層傳來聲痛苦的悶哼，隨后歸于寂靜。

“進去看看！“

他們剛沖到塔底，身后突然傳來破空聲。林陌本能地側身，一道星芒擦著臉頰飛過，在石壁上炸出深坑！

“誰？“

回答他的是串清脆的鈴音。這聲音讓紫金弦瞬間紊亂，林陌差點跪倒在地。蘇璃的紫弦自動護主，在兩人周圍織成光網。

“反應不錯。“清冷的女聲從林中傳來。

月光下，一個戴星紋面具的白衣女子緩步走近。她腰間懸著青銅鈴鐺，手中把玩著塊紫金龍鱗——正是金紋蛟的逆鱗碎片！

“星隕閣的新閣主？“林陌強忍琴弦紊亂的不適。

女子輕笑，突然摘下面具。林陌和蘇璃同時倒吸冷氣——面具下的臉，竟與蘇明玥有七分相似！

“重新認識一下。“女子行了個古禮，“星隕閣第七代閣主，楚月寧。按輩分，你們該叫我一聲師叔。“

楚？林陌立刻想到楚星河。難道她是...

“師兄的妹妹？“蘇璃直接問出口。

楚月寧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蘇明玥連這個都告訴你了？“她突然搖響鈴鐺，“不過敘舊到此為止。把無弦琴交出來！“

刺耳的鈴音中，林陌看到更駭人的一幕——她腰間除了面具，還掛著個縮小版的青銅鈴，里面囚禁著個迷你蛟龍虛影！

那是金紋蛟的魂魄！

憤怒讓紫金弦爆發前所未有的光芒。無弦琴自動飛出琴囊，三根原弦如金蛇狂舞。楚月寧似乎沒料到這種反擊，倉促間連退數步，鈴音出現破綻。

“走！“蘇璃拽著林陌沖向塔門。

楚月寧的冷笑在身后回蕩：“跑吧！塔里那位'貴客'正等著你們呢...“

沉重的塔門在背后關閉，將鈴音隔絕在外。林陌喘著氣看向螺旋樓梯——那里站著個模糊的白影，右臂上的紫弦紋路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歡迎。“白影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我等你很久了...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