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弦歌 第三十三章 弦外之蹤

晨鐘敲到第三聲時，林陌的逆鱗突然發燙。

他猛地從床榻坐起，龍爪下意識摸向心口——那里嵌著一把小巧的玉琴，正隨著心跳微微震顫。琴身上刻著個“等“字，筆跡與蘇璃一模一樣。

“蘇璃...？“

窗外傳來弟子們的談笑聲。推門望去，玄天閣的晨練場景如常展開，七大長老正在校場指導劍法。但林陌的逆鱗瞳清晰看到：他們每個人的心口都連著根半透明琴弦，延伸向云端某個不可知處。

“林師弟醒了？“路過的執事弟子笑著招呼，“閉關三個月，可算...“

“三個月？“林陌一把抓住對方手腕，“蘇璃呢？蘇明玥師叔的女兒？“

執事弟子滿臉困惑：“蘇明玥師叔終身未嫁，哪來的女兒？“

龍心琴突然劇烈震動，震得林陌胸腔生疼。他沖向蘇璃常去的琴室，卻發現那里變成了藏書閣。詢問所有認識的人，翻閱弟子名冊，甚至偷偷檢查祖師的魂燈記錄——沒有一絲關于蘇璃的痕跡。

就好像她從未存在過。

正午時分，林陌站在祖師祠堂前，逆鱗瞳仔細觀察每一寸空間。終于，他在香爐邊發現了異常：香灰堆積的形狀，赫然是未來三日才會形成的“三疊浪“紋！

“時間不對...“他喃喃自語，無弦琴自動浮現在手中。當指尖無意識劃過琴弦時，竟奏出一段從未學過的旋律——音波掃過之處，香灰紋路突然變化，組成個模糊的人形。

那人形做了個奇怪手勢：右手按心，左手指天。

龍心琴應和般發燙。林陌福至心靈，割破手腕將金血滴在無弦琴上。七根琴弦飲血后變得透明，唯有新增的白玉弦愈發晶瑩——那是蘇璃的琴心所化！

夜幕降臨后，異常愈發明顯。月光照射下的建筑投下雙重影子，巡邏弟子走過同一處回廊三次而不自知。林陌跟隨白玉弦的指引來到后山禁地，這里本該是璇璣子閉關處，現在卻變成片桃林。

白玉弦突然自主彈奏。音波如水流漫過桃樹，其中三棵竟然褪去偽裝，露出后面的石室——門上刻著蘇璃的紫弦紋路！

石室內空無一人，但墻壁上布滿指甲劃出的刻痕。逆鱗瞳下，那些雜亂線條重組為琴譜，正是《八音謠》的殘章。當林陌用無弦琴演奏時，虛空中浮現蘇璃的留言：

『林陌，我看到了真相。創世琴魂只是“祂“的玩具，我們所有人都是...』

后半段被某種力量抹去。林陌繼續搜尋，在石床下找到半片玉簡，上面是蘇璃娟秀的字跡：

『娘親早知道我會成為琴心容器。祖師用她的紫弦培育我，就為這一天...』

窗外忽然星輝大盛。林陌沖出石室，看見銀河中浮現楚星河的虛影——由星光勾勒的人形殘缺不全，腰間卻掛著熟悉的焦黑琴弦。

『別找了...』星光人形的聲音像隔著水幕，『她的琴心正在成為新平衡的核心...』

“什么平衡？“林陌的龍爪刺入掌心，“蘇璃還活著對不對？“

『活著？』楚星河苦笑，『她正在變成比活著更重要的存在...維系兩個世界的琴碼...』

星光突然扭曲。楚星河面露痛苦，殘影被無形之力拉扯變形。最后時刻，他奮力將焦黑琴弦拋向林陌：

『小心...璇璣子...他早就...』

琴弦入手瞬間，林陌看到段記憶碎片：三百年前的雨夜，璇璣子將《心弦啟門圖》交給楚星河時，圖中藏著根無色琴弦——正是后來污染楚星河的元兇！而遞琴的那只手...戴著祖師的七星戒指！

“所以祖師和璇璣子...“林陌的龍鱗全部豎起，“是一伙的？“

無人應答。星輝消散后的夜空格外漆黑，唯有白玉弦泛著微光。林陌發狠般將金血涂滿無弦琴，七弦齊鳴中，所有收集到的琴紋訊息浮空重組——

最終拼出的畫面讓他渾身冰涼：蘇璃懸浮在時空縫隙中，周身纏繞著創世琴魂的善念琴弦，而她面前站著個模糊身影，正在將某種發光體注入她心口！

“蘇璃！“林陌仰天長嘯，龍化程度不受控制地加深。金鱗從脖頸蔓延到左臉，逆鱗瞳看穿云層，鎖定那道幾乎愈合的天幕裂縫。

龍心琴突然脫離胸口，與無弦琴合二為一。八根琴弦（七原弦加白玉弦）交織成光梯，直指天際裂縫。就在林陌踏出第一步時，裂縫中突然傳出清越琴音——是蘇璃在彈《八音謠》！

“等我！“林陌躍上光梯，龍爪撕向裂縫。就在觸碰的剎那，身后傳來熟悉的嗓音：

“師兄，你確定要打破現在的平衡嗎？“

回頭望去，璇璣子一襲青衣站在桃樹下，懷中抱著宙光琴。更詭異的是，他腳下沒有影子，而桃林里所有桃花都凝固在將落未落的狀態。

“你不是璇璣子。“林陌的逆鱗瞳看穿對方本質，“你是...時弦之境的守護靈？“

“我是你錯亂的記憶?！扒嘁氯溯p笑，“也是蘇璃留下的保險。“他輕撫宙光琴，奏響幾個音符。

天幕裂縫應聲擴大，露出里面的景象：蘇璃懸浮在琴弦構成的繭中，雙手維持著撫琴姿勢，但眼睛緊閉，胸口插著七根星光琴弦。更遠處，模糊的巨眼正透過她觀察這個世界！

『林陌...快走...』蘇璃的聲音通過白玉弦傳來，『祂在通過我學習人類情感...』

“學習？“林陌的龍爪深深摳入光梯，“什么意思？“

璇璣子——或者說守護靈——嘆息著展開雙臂。時光長河突然具現化，顯示出可怕真相：

創世琴魂的善惡失衡并非意外，而是更高維存在（祂）的“實驗“。祖師與初代閣主發現真相后，不惜一切代價制造“琴心容器“，就為在最終時刻保留希望。而蘇璃...正在成為兩個世界的新平衡點！

“現在你明白了嗎？“守護靈指向裂縫，“救她出來，現有世界會崩塌；不救，她將永遠成為...“

話未說完，裂縫中的巨眼突然轉動。一根琴弦刺出，將守護靈貫穿！假璇璣子的身形如沙粒消散，最后時刻他將宙光琴拋向林陌：

“用第八音...只有你能...“

林陌接住古琴的瞬間，龍心琴劇烈共鳴。八根琴弦自動編織成橋，延伸向蘇璃所在的繭。巨眼似乎被激怒，又伸出數十根琴弦阻攔，但每根靠近光橋的琴弦都會被“殉“音震退。

就在林陌即將觸及蘇璃時，繭突然透明化。里面的蘇璃睜開眼——那雙眸子已變成純粹的琴徽形狀！

『來不及了...』她的聲音直接響在林陌腦海，『我已經開始融合...但記住...』

她的手指輕彈心口星光琴弦，奏出個奇特音符。這音不屬八音之列，卻讓巨眼痛苦閉目，裂縫劇烈震蕩。

『這是第九音...』蘇璃的身影開始消散，『它的名字是...』

最后的詞被裂縫閉合截斷。林陌被彈回現世，手中緊握著半根斷裂的白玉弦。天空恢復澄凈，仿佛一切只是幻覺。

但當他低頭時，發現白玉弦上多了個新刻的字：

“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