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擔心戶籍路引!你們直接去平城即可。到了那里,只要報上我的名字——季辭。”
季辭的聲音清脆而篤定,在寂靜的山寨里回蕩。
“季辭?”人群中一個年輕漢子眼睛瞪得更大了,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您就是大善人辛禾的夫人!那位活菩薩!”
他興奮地想沖上前,隨即又猛地意識到身份懸殊,連忙后退一步,臉上滿是敬畏和潮紅。
他激動地轉身對族人喊道:“大家伙兒!這就是辛大善人的夫人!”
他推搡著族人,“快!快給夫人磕頭謝恩!”
呼啦啦一片,張家村幸存的男女老少再次虔誠地伏下身去。
“都起來!快起來!”季辭無奈地揮手。
“這些虛禮就免了。抓緊時間,收拾東西下山去平城吧!到了平城,一定要報我的名字。”她想了想,又強調道。
張彪沉默地站在人群前,魁梧的身材竟微微佝僂著。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擠出聲音,帶著巨大的愧疚:“不瞞姑娘,我們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這一路走到平城,怕是會餓死路上,沒有糧食,我們走不到平城。”
他感到無比丟臉,恩人指明了活路,他們卻連走過去的力氣都沒有,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季辭聞言,迅速掃視了一遍眼前的百十口人。
無論男女老少,個個面黃肌瘦,眼窩深陷,走起路來都虛浮打晃,顯然已經到了體力極限。
“明白了。”季辭沒有絲毫猶豫,語氣果斷,“下山!我給你們弄些糧食。”
“姑娘?!”張彪猛然抬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和感激。
他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額頭砸在碎石地面上留下一片殷紅:“姑娘再造之恩,張彪無以為報!從今往后,愿為夫人手中刀,鞍前馬后,效死以報!”
季辭微微頷首,卻話鋒一轉:“等等。你先告訴我,那個為非作歹的縣令的馬邑縣怎么走?”
她的神情依舊單純,眼神卻沉靜下來。
張彪的身體瞬間繃緊,臉上的感激瞬間被擔憂和緊張取代。
他看向季辭那張純潔無害的臉,急聲道:“姑娘!萬萬不可啊!那馬邑縣縣令就是個心狠手辣、貪得無厭的豺狼。要去也得請辛大人帶上足夠人手……”
季辭輕輕搖頭,嘴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不必。為民除害,我一個人足夠了。指路。”
張彪見她心意已決,只得艱難地抬起粗糙的手,指向遠處連綿山巒中的一個埡口:“翻過前面那座最高的鷹愁嶺,往東南方向一直走一百多里,官道旁就是馬邑縣了。”
“知道了。”季辭應下,“有沒有紙筆?我寫封信,你們帶去平城交給我夫君辛禾。”
人群中一陣騷動,一個穿著洗得發白長衫、模樣斯文的青年走了出來。
青年聲音很小,季辭都險些以為自己的耳朵聾了。
她根本聽不清書生說啥。
“小生張生,這個借給你用。”
季辭費了好大勁才聽清他后面的話。
張生從懷里摸索出一小卷粗糙的草紙和一支禿得幾乎沒毛、筆桿都開裂的舊毛筆。
季辭看著那支破筆,眉頭微蹙。
——這玩意能寫字?
幾個村民搬來一張斷了一條腿的破桌子,勉強支好。
季辭就在這搖搖晃晃的桌面上,深吸一口氣,提起了那支不趁手的“毛筆”。
一共沒有幾張紙,季辭全用完了,還沒有寫完自己想寫的東西,又將紙翻過來寫了幾個字。
張生在一旁看的嘴巴都張開了,他甚至都懷疑眼前這個好看的小姑娘是不是騙子!
誰家大家閨秀,寫這種字啊?
三歲小孩也寫的比這個好。
季辭寫完,滿意的點點頭,將信紙吹干,開口道:“紙不夠了,暫時寫這么多,將信送到辛府,親手交給我夫君。”
“小生記住了。”張生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顫巍巍接過那封“驚世駭俗”的信,小心翼翼地卷好。
村民們在張彪的指揮下,帶著僅剩的家當,破被爛鍋,少得可憐,滿懷希望又惴惴不安地跟著季辭下山。
到了山腳通往官道的僻靜處,季辭讓村民們在樹林里等候。
她找了一處地方,放出來十幾袋糧食,又買了一輛二手推車,雇了一個小廝給她推到張家村那里。
“這些都給你們,你們可不要騙我,一定要去找我夫君,好好干活,報答我。”
季辭拍了拍手,抱著手臂嚴肅的說道。
張彪熱淚盈眶,帶著村民們再次重重跪下:“夫人放心!張彪對天起誓,絕不辜負夫人活命之恩!必當肝腦涂地,為夫人效力!”
季辭點點頭,不再多言,轉身沿著張彪指的方向,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密林小徑中。
在她身后,劫后余生的張家村村民們對著她消失的方向,久久跪拜,那是由衷的感激和崇敬。
平城的東方即白感受到源源不斷的力量涌入身體內,他的嘴角勾笑,他夫人又給他掙了不少氣運。
客棧里,季辭將趙巧鳳放出來,自己窩在趙巧鳳的懷中補覺。
趙巧鳳一覺睡醒,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一身疲憊全消,看到嫂嫂還在睡覺,她輕手輕腳的起來收拾。
又讓驛卒準備了早飯,她在房中等待季辭睡醒。
直到日上三竿,季辭才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像裝了彈簧一樣從床上彈坐起來。
“鳳兒!怎么起這么早?”季辭揉了揉眼睛,“今天我們要鉆大山走小路,可辛苦著呢,你不多睡會兒養足精神,待會兒別喊累哈。”
“嫂嫂快來,早飯快涼了,正好送來了午飯,一起吃吧。”趙巧鳳笑著招呼,遞過一塊溫熱的濕帕子讓她擦臉擦手。
正準備給季辭穿鞋子時,她看到鞋子上的泥沙,趙巧鳳的眼睛暗了暗,鞋子昨天晚上她幫季辭簡單的打理了。
如今鞋子這么臟,只能說明嫂嫂趁她睡著后,偷偷出去了。
一種被丟下的恐慌和委屈悄然爬上趙巧鳳的心頭。
她抬眼看著正擦臉的季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和小心,聲音有些低落:“嫂嫂,你晚上若是出去,就將我喊醒,我自己一個人睡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