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與王家這些年明面上雖維持著朝堂同僚的體面,暗地里的較量卻從未停歇。
王尚書表面溫文爾雅,待人接物如春風和煦,可骨子里卻是個冷血無情的狠角色。
人命在他眼中,不過螻蟻草芥,隨手便可碾碎。
這些年,凡是擋了王家路的,無論是政敵還是無辜者,最終都會悄無聲息地消失。
有人暴斃于家中,有人失足落水,更有甚者,全家老小一夜之間人間蒸發。
王尚書做事,向來趕盡殺絕,不留一絲余地。
蕭家雖也深諳權謀之道,但終究存了幾分人性。
蕭錦盛行事求穩,不愿牽連無辜,更不愿以血腥手段排除異己。
正因如此,近幾年在與王家的暗斗中,蕭家屢屢吃虧,折損了不少人手。
所以近幾年,王家已經有做大之勢。而蕭家則步步退讓,勢力范圍不斷被壓縮。
朝中大臣見風使舵,不少原本中立的官員也開始向王家靠攏。
蕭錦盛坐在書房暖閣里,面前的紅木案幾上擺著幾樣精致小菜,一壺/溫熱的梨花釀正裊裊冒著白氣。
窗外飄著細雪,襯得屋內炭火更暖三分。
蕭逸塵撩袍跨過門檻時,正看見父親用銀箸夾起一片火腿,細嚼慢咽。
看來今日父親心情不錯!
"父親。"他拱手行禮,。
"坐。"蕭錦盛指了指對面蒲團,"嘗嘗這個糟鵝掌,廚子用十年花雕煨了整宿。"
"王家被圍了。"蕭錦盛突然道,喉間滾出悶雷般的笑聲,"王老狗今早遞了十二道折子,全被司禮監扣下了。"
他仰頭飲盡杯中酒,"你猜陛下怎么說的?王家與此事脫不了干系,總要給赤瀾一個交待,八百萬兩黃金買的公主,總不能白死'。"
拓跋子衿確實去見過皇帝,忽蘭的尸體摻目忍睹,亂劍削了一遍似的,看起來頗為滲人。
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大周不會吐出那八百萬兩黃金。 就像皇帝不會放過王家。
"王景翰死得蹊蹺。"蕭錦盛突然開口,"皇家地牢,看守更為嚴苛,可不是一個人可以出入自由的?"
蕭錦盛筷子一頓,眼底精光乍現:"你覺得是誰......"
蕭錦盛了解自己的兒子,清楚兒子的手段,這汴京城內可以做到這般田地的人,可沒有幾個!
"不重要。"蕭逸塵為父親斟滿酒,沒有承認,也沒有不承認。
"重要的是,現在全汴京都相信是王家人殺了公主,百姓相信了,陛下也就相信了,正巧要有個人拿出來賠給赤瀾,陛下自然樂意順手推舟。"
蕭逸塵輕輕碰了下父親的酒杯,然后一飲而盡。
蕭錦盛沉默了會,想管他是誰在背后推波助瀾,總之王家這次是徹底栽了,解了自己的心頭大患,還計較那么多做什么?
他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喉嚨滾下,辛辣中帶著一絲暢快。
蕭逸塵也舉杯相陪,父子二人難得如此放松,酒過三巡,氣氛正酣。
就在這時,蕭母推門而入,手里還端著一盤剛切好的蜜瓜。
她一眼瞧見蕭逸塵,頓時眉開眼笑,連自家夫君坐在一旁都忘了,張口就問:
“臭小子,那姑娘怎么……”
蕭逸塵正喝著酒,一聽這話,頓時嗆住,一口酒咽得急了,咳嗽兩聲,連忙提高聲音打斷:“娘!”
蕭錦盛眉頭一皺,瞥了兒子一眼,語氣略帶責備:“做什么呢,那么大聲,嚇壞你娘!”
蕭逸塵:“……”
他瞪大眼睛,和自家娘親面面相覷,心里忍不住腹誹:說話聲大點都能嚇壞我娘???
蕭母指尖一顫,她慌忙用帕子掩住唇,方才險些說漏了嘴。
她本要責怪兒子——蘇家那丫頭來府里過夜,怎么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她這個當娘的好準備些滋補的膳食,燉個老母雞湯什么的。萬一那夜珠胎暗結,她豈不是馬上就要抱孫子了?
可這話萬萬不能說出口。
蕭錦盛至今還被蒙在鼓里,蕭母和兒子心照不宣地保守著這個秘密。
蕭錦盛為人謹慎慣了,一是蘇清瀾的身份,畢竟還是屬于皇家公主,蕭錦盛不想和皇家有任何瓜葛,二嘛,兩個人畢竟還沒有成婚!
雖然對蘇清瀾本人蕭錦盛不會說什么,但蕭逸塵絕對逃不過一頓家法伺候。
自小蕭錦盛對兒子管教極嚴,在朝堂明槍暗箭中長大的蕭逸塵,若敢背著家里找女人,蕭錦盛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當然,逢場作戲的應酬倒是無妨。
娘兒倆心里的小九九蕭錦盛是不知道,不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對著蕭母問道:“姑娘?什么姑娘?”
蕭母道:“什么姑娘?”
蕭母一說謊就裝傻!
父子倆都知道她這毛病!
蕭錦盛忽然朝門外喚道:"寅虎!"
蕭逸塵身邊兩個貼身暗衛,狼利沉穩機敏,寅虎卻帶著幾分憨直。若想套話,從寅虎下手最是容易。
寅虎樂呵呵地推門而入:"老爺,您找我?"
蕭錦盛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你家主子今日,見了哪幾位姑娘啊?"
"就一位啊!"寅虎脫口而出。
蕭逸塵閉了閉眼,指節捏得發白——他現在特別想讓狼利把這憨貨拖出去埋了!
蕭錦盛眼中精光一閃:"哦?是哪一位?"
寅虎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主子殺人的目光,頓時汗毛倒豎,死死閉緊嘴巴,任蕭錦盛再怎么問都裝聾作啞。
老狐貍就是老狐貍,專挑軟柿子捏!
蕭錦盛見狀,也不急著追問,只是慢悠悠地將眼前三人挨個打量過去,目光如刀,刮得蕭逸塵如坐針氈。
"怎么,"蕭錦盛忽然開口,語氣意味深長,"你家主子在府里藏人了?"
蕭逸塵心頭一跳,趕緊截住話頭——再讓寅虎這憨貨抖摟下去,怕是什么都瞞不住了!
"這怎么能呢?"他故作鎮定地回道。
蕭錦盛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話鋒一轉:"你回京也有些日子了,來說親的媒人把咱家門檻都踏破了,就沒一個看得上的?"
"沒有!"蕭逸塵答得干脆利落。
"噢——"蕭錦盛拉長聲調,繼續下套,"是說親的那些人里面沒有是吧?那排除了這些,剩下的姑娘我想想......"
蕭逸塵額頭沁出細汗:"沒有沒有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