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瀾拍開他的手,眼里卻漾開笑意:“怎么,蕭世子還想再聽句教訓?”
他忽然傾身,“求之不得。”
蘇清瀾與蕭逸塵雖然兩小無猜,蕭逸塵也對蘇清瀾護的緊,但是從未互通過情誼。
自從蘇清瀾離開沈家后,蕭逸塵對蘇清瀾的感情愈發明顯,昭然若揭。
“不過,我那時就想,不過一個小丫頭而已,看到我這般模樣,居然這么冷靜,還會訓斥我、教訓我,長大了可怎么得了。
蘇清瀾忽而轉身,在他面前輕盈地轉了一圈,衣袂翻飛。
“長大了怎樣?可還入得了蕭大少爺的眼?”
蕭逸塵眸中笑意更深,伸手虛扶住她的腰,指尖幾乎貼上她的衣料,卻又克制地收回。
“何止入眼?”
他嗓音微啞,帶著幾分認真,“甚得我心。”
遠處,烏云漸濃,明日確有一場風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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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西山獵場被濃霧籠罩,四周一片朦朧。蘇清瀾身著素衣,筆直地站在馬車旁,遠眺連綿的山脊,被墨色烏云逐漸吞噬,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天未亮時,她便被宮人急促的叩門聲驚醒——皇帝臨時起意,要親赴凌云寺為靈玥公主祈福,而她,竟也在隨行之列。
盡管滿心疑惑,不明白為何自己也在征召之列,但身處皇家威嚴之下,她別無選擇,唯有乖乖遵從指令。
忽然,耳畔傳來蕭逸塵刻意壓低的聲音:“云川回來了,與青鸞隱匿在附近。”
她倏然回頭,卻只捕捉到他轉身離去的背影——他已融入那群談笑風生的世家子弟中,仿佛方才的低語只是她的幻覺。
皇帝的儀仗如一條蜿蜒的金龍,在泥濘的山路上緩緩前行。
靈玥公主的鸞駕故意擦過她身側,紗簾微掀,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蘇姑娘可要跟緊了。” 公主的嗓音甜膩如蜜,眼底卻淬著毒,“今日有雨,山路……可濕滑得很呢。”
紗簾落下,鸞駕揚長而去,徒留一地譏諷的笑聲。
諸位世家主子們皆有舒適的車馬代步。
但是那些馬車皆緊閉門窗,世家貴女們避她如蛇蝎,男子們恪守禮教,也無人敢施以援手。
即便是蕭逸塵,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得不有所顧忌,不敢與蘇清瀾同乘一車。
蘇清瀾一早聽聞皇帝要求自己跟著上山,便已料到會落得這般孤立無援的下場。
看來,她今日注定要冒著即將到來的暴雨,徒步攀爬那蜿蜒的山路了。
果然,須臾間,烏云再也承載不住厚重的雨水,豆大的雨點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嘩啦啦” 地簌簌落下,不過眨眼間,便化作了傾盆之勢。
蘇清瀾無奈地抬起頭,心中暗自苦笑,看來今日自己怕是要被淋成落湯雞了。
“噠、噠、噠——” 馬蹄聲穿透雨幕,由遠及近。
沈如煙猛地掀開車簾,雨水打濕了她的面紗,黏在尚未痊愈的傷疤上,疼得她指尖發顫。
她盯著那輛漸近的馬車——車簾上,沈家的家徽在雨中若隱若現。
是沈少瑾。
可馬車并未為她停留,而是徑直駛向那個雨中獨行的身影。
沈少瑾伸手輕輕拉開簾子,露出他那張輪廓分明、冷峻的臉,“上車。”
蘇清瀾也不扭捏,毫不猶豫地抬腳登上了馬車。
這個時候沈少瑾這曾經哥哥的身份簡直是太好了。
外人看來,這是相處了十七年的兄妹,同坐一輛車完全沒什么問題。
蘇清瀾上車后,目光落在沈少瑾身上,笑意不達眼底:“狩獵不來,上香來?沈大公子何時對女兒家的事這般上心了?”
沈少瑾目光微動,指尖在膝上輕叩:“昨夜,蕭逸塵派人送了信。”
“他讓你來,你就來?” 她嗤笑,濕透的衣袖在車轅上拖出水痕,“你何時這般聽話了?”
沈少瑾不語,只是遞過一方錦帕。
蘇清瀾未接,徑直拉開暗格,取出一只白玉杯。茶香氤氳,她輕抿一口,抬眸時眼底鋒芒畢現:“前哥哥今日來,不只是為了送我一程吧?”
沈少瑾凝視著她,忽然勾唇:“我來看看,你與靈玥的這場戲,究竟誰能笑到最后。”
“還有,順便問問你,你與蘇家,住得開心么?”
“開心,當然開心!” 蘇清瀾嘴角微微上揚,她舉起手中的茶杯,朝著沈少瑾示意,“前哥哥可要幫我慶祝慶祝?!”
沈少瑾微微頷首,端起茶杯,將杯中茶一飲而盡,“行,不過得等你處理完這里的爛攤子再說。”
蘇清瀾不再言語,伸手撩開窗子,望向車外。
只見外面的雨勢愈發兇猛,仿若天河決堤。
若不是今日沈少瑾及時出現,自己恐怕真的要被淋成落湯雞,這山路本就濕滑,萬一一個不慎摔下山去,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她輕聲呢喃,似嘆似諷:“是啊……好戲,才剛剛開始。”
蘇清瀾到達凌云寺的時候以到晌午,雨也停了。
雨后初霽,凌云寺的飛檐滴落最后一顆水珠。
蘇清瀾踏上青石臺階時,山霧正纏繞著朱紅廊柱,將這座皇家寺廟襯得愈發縹緲。
她伸手拂開被霧氣沾濕的鬢發,這地方美則美矣,卻透著股子陰冷。
今日因為皇帝要來上山祈福,所以寺廟里早已把閑雜人等清空了。
皇帝率領一眾皇家子女踏入主殿上香,其余人等并無資格與之同往,只能隨后前往凌云寺后院整理各自的物品。
寺里的住持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住宿房間,公主以及權貴世家的小姐們動作迅速,轉眼間便將后院最好的幾個院落占滿。
輪到蘇清瀾時,住持走上前,臉上帶著一絲歉意,雙手合十說道:“實在對不住,后院已經沒有空余房間了。若是姑娘不介意,西邊還有幾個房間,那里環境清幽,十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