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人遺斧。
越懷疑一個人,就越覺得對方處處透著可疑。
這樣是不對的。
沒證據的事情,秋榕榕在心里警告自己別亂想。
她目光移到腳邊并不便宜的大果籃上,微微發愣。
“你是不是沒有能用的筆了?這個給你。”姜雨薇從筆袋里拿出新款星黛露聯名筆,限量版,網上需要加價才能買到。
秋榕榕立刻擺手,“這款貴,我不能收。”
“我說給你就給你。”姜雨薇強硬地把筆塞進去秋榕榕的手心里,“也就一支筆而已。”
秋榕榕坦然一笑。
確實,一支筆而已。
“那謝了,回頭請你喝奶茶。”秋榕榕大大方方地收下。
姜雨薇怎么看也不像是缺錢到連一支筆都需要偷竊的人。
她渾身上下都是牌子貨。
秋榕榕聽別人說,她頭上那個發夾都得兩千塊。
她熱情開朗,會為她打抱不平。
就連姜雨薇送秋榕榕的那支筆,也遠超秋榕榕丟失的那支筆的價格。
她不該懷疑她。
上午就兩節課。
秋榕榕不住校,中午回家時間又太趕,她想在學校找小時工,賺點零花錢。
走到教學樓旁邊的小巷子,秋榕榕看見徐照和他的小團伙正在毆打譚松。
可能男人比較抗打。
徐照對譚松下手,比上次他對秋榕榕下手狠多了。
譚松被按倒在學校后巷那條逼仄幽暗的小巷子里,泥水混著落葉,沾滿了他單薄的校服外套。
那些人圍成一圈,拳腳如雨點般落下。
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秋榕榕看見徐照抬起腳,狠狠地踹在譚松的腹部,譚松躲不開,只能用胳膊去擋,徐照就用棒球棍砸他的手,一下又一下,他咬著牙,硬是沒求饒。
骨頭太硬,就容易被打到皮開肉綻。
其中有一棍子打到譚松的頭。
秋榕榕看見棍子折斷,前半段飛了出去,譚松的身體猛地一抖,重重倒地,發出沉悶一聲。
他腦袋歪過來,眼神渙散,臉正好對著秋榕榕的方向。
鮮血順著他的眉骨往下滴。
秋榕榕想起爸爸的頭折斷時候的樣子。
她下意識往后退。
一步、兩步……
腳步踉蹌,臉色慘白。
譚松應該已經看見了她了。
秋榕榕扭頭就跑。
她得去找幫手。
秋榕榕第一反應,其實是去找老師。
但是大學老師的辦公室在哪里?
算了,來不及想太多。
秋榕榕只能跑到行政樓去找輔導員。
輔導員是位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姑娘,實習期還沒過,正低頭,在電腦前敲字。
聽完秋榕榕氣喘吁吁地說完,臉色頓時變了。
她驚得從座位上跳起來,連外套都沒拿,直接跟著秋榕榕沖了出去。
秋榕榕帶著輔導員快步跑回小巷口,剛一拐進去,鼻尖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她的腳步頓住。
墻根下,譚松靠坐著,鮮血順著他的下頜滴落,洇進地磚的縫隙里。
他低著頭,半邊臉腫脹變形,嘴角裂開,正喘著氣,眼睛半睜著看著前方。
輔導員倒抽一口氣,臉色煞白,手捂著嘴,“這是誰干的?太過分了,在學校竟然敢如此傷人。”
秋榕榕快步走上前,“老師,他在流血,我們快把他送去醫務室吧。”
她和輔導員一起,用力把譚松扶起來。
譚松個頭高,看著瘦,身上其實都是肌肉,他那個重量,把秋榕榕和輔導員壓得喘不過氣。
“你們兩個別多管閑事。”譚松嗓子啞了,他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還有半顆斷掉的牙齒。
輔導員板著臉,義正言辭地說道:“我是你的輔導員,有責任為你的安全負責!”
“老師,你是新來的吧?”譚松輕笑一聲,扯動嘴角的傷口,疼得他說話有些不自然。
他瞇著眼睛看著天邊的太陽,“你會后悔的。”
秋榕榕在旁邊聽著輔導員安慰譚松。
心卻越來越沉。
熙熙攘攘的學生在路上走過,他們青春洋溢,對未來充滿希望。
越過人群,秋榕榕看見,徐照就站在不遠處,譏諷地看著她。
處處是陽光,他站在陰影處。
像是來找她索命的惡鬼。
把譚松送去醫務室之后,輔導員回去處理工作,秋榕榕心神不寧,坐在病床旁邊陪他。
上午姜雨薇給的大果籃,倒是便宜了譚松。
秋榕榕剝了一個橘子,果皮拋進塑料袋,她把橘瓣掰開一半,遞到譚松面前。
譚松身上的傷已經包扎好了,頭破了,手臂骨裂,牙斷了半顆,其他的都是皮外傷。
“你不該多管閑事。”
“嗯。”秋榕榕一瓣一瓣掰著橘子吃,“我挺后悔的。”
沒勇氣直接沖上去。
良心未泯,做不到見死不救。
救了人,被徐照看見,秋榕榕又害怕被報復。
聽秋榕榕這么說,譚松覺得口中的橘子有點酸。
他沒胃口,把剩下的橘子放在旁邊的柜子上,問道:“你這三天去哪里了?怎么不來學校?”
秋榕榕實話實說:“被綁架了。”
譚松倏地坐直身體,神情一緊:“兇手是不是來找你了?”
“現在沒證據指證那個人和你父親是同伙。”
譚松皺著眉,語氣激動:“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我的爸爸不是兇手!他只是替罪羊!那個綁架你的人才是殺你全家的罪魁禍首!”
“我不想在這里和你吵架,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當年,在地下室的時候,我親眼見過你父親的臉。”秋榕榕寒著臉,她的手指緩緩收緊,回憶令她痛苦不堪。
沒有證據,譚松的父親怎么可能被判處死刑。
當年,秋榕榕在掙扎的過程中,扯掉過兇手的面罩。
行兇的人,就是譚松的父親。
他一點都不冤枉!
譚松神色訕訕,沒什么底氣,“可我的爸爸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他救助過很多流浪貓狗,他……如果不是被人設局,染上賭博,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說到這里,譚松幾度哽咽。
他被徐照毆打時硬得很,說到自己已經被槍斃的父親,卻紅了眼眶。
果然,誰的爹媽,誰心疼。
他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
都明白彼此無辜。
但獨處時,又互相覺得別扭。
“一個賭鬼,欠了外面錢,把自己的良心輸出去,我不認為這有什么可開脫的。”秋榕榕無比疲憊,“你說你父親不是罪魁禍首,可是因為你查到背后真兇的線索?”
若有共犯,當償還她家的血債。
此時,手機鈴聲響起。
是周景行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