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銜青說的那兩句話,一直縈繞在司遙耳邊。
林間寂靜、曠蕩。
面前早已沒了裴銜青的身影。
須臾,司遙才斂眸,一直等到心臟跳動的頻率舒緩下來后,她才離開這個地方。
軍營里仍舊一派肅靜。
司遙回到營帳中時,才發現裴昭不請自來,坐在了那書案前。
他俊逸的外表上,籠罩著一層陰郁之色。
聽見聲響,這才抬頭。
目光與司遙撞上,深邃乖張。
他沒有像之前一樣,沖動行事,而是很平靜的問:“司遙,這么晚了,你去哪了?”
今夜,裴昭回到自己的住處后,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司遙對他的態度,讓他如鯁在喉,無論如何,都憋著一股氣,上不去下不來。
于是,他便過來找司遙。
想要將事情說清楚。
他并不是站在她的對立面,只是司蓁蓁就是個無辜的人,何必遷怒于她?
再則,司蓁蓁也是她的阿姊。
若傳出去她行事如此冷漠,別人會怎么說她?
司遙以后是他的世子妃。
絕不能有任何污點在身上。
為什么司遙就不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呢?非得要每一次都和他對著干,爭個輸贏才開心。
有意思嗎?
裴昭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
錯的永遠是司遙。
“我去哪,與你何關?”
司遙平靜的走進營帳,面對質問,半點不慌。
裴昭笑了一聲,“是不敢說嗎?”
兩人爭鋒相對的場面,似乎令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司遙覺得裴昭就是有病。
大晚上不睡覺,反倒是到處找她。
怎么,喜歡晚上找她交流感情?
一絲不屑浮上眸中,司遙不想與他在這浪費口舌,直接下了逐客令:“裴昭,你若再不走,我就只能叫人把你拖出去了。”
到時候丟了臉面,可就怪不得她。
她給過他選擇的機會了。
燭火燃了半截兒,將兩人的影子映襯在帳面上。
本該是溫情的一幕,但兩人眼中閃爍的神色,將之驅散的干干凈凈。
裴昭這下更確定自己的猜想了。
眼皮下壓,陰鷙的宛若暴風雨來臨的前夕,聲音又低又冷,“司遙,你就是心虛了。”
“我終于知道你為什么想和我退婚了。”
這句話,讓司遙重新正眼看向了他。
裴昭什么時候這么有自知之明了?
倒省得她浪費口舌去爭辯了。
司遙說:“你知道就好。”
‘砰!’
燭臺被裴昭起身撞倒,‘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幾圈,最終熄滅。
裴昭大步離開了司遙的營帳。
滿腔怒火。
……
經過這夜的沖突,之后的幾天里,裴昭都沒有主動與司遙說過話。
即便碰面,也是冷淡得過分。
司遙就喜歡這樣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
要是早知如此,她就更應該和裴昭撕破臉皮。
罰站的這三天,每日都是艷陽高照。
直把人曬黑了不止一個度。
當司云渡和裴昭重新出現在面前時,司遙都驚訝了一下。
很快,便又恢復到淡漠的狀態。
定南將軍說:“元帥,昊周那邊探子傳來情報,說他們的糧倉著火了,近期,估計是不敢來犯。”
說到這里,一米八的中年男人,笑得眼尾都堆起了褶子。
活該!
燒的好!
就該把他們的人也燒的一干二凈!
上次耍下三濫的手段,把他們的糧倉燒了,這次自食惡果了吧?
不止是定南將軍感到高興,營中的將士們得知后,也是高呼聲響徹在整個上空。
明明還沒正式開戰,卻像是贏了一場勝仗似的。
鼓舞軍心的效果,十成里至少占了八成。
司遙作為那個功臣,深藏功與名。
她坐在上位,琳瑯和章玉麟分別伴在她的左右兩側。
又問了幾句,司遙便將人全部遣散。
只留下定南將軍一人。
司遙說:“上次我讓你調查的事,怎么樣了?”
定南將軍抱拳,“元帥,我走訪了附近的幾個村子,倒是探聽到了消息。”
司遙沏茶的手一頓,抬頭,“說說看。”
“司蓁蓁是被一個獵戶撿回去的,但養到五六歲的時候,聽說是送去了昊周。”
“也就是說,她在昊周待過幾年?”
定南將軍點頭,“正是,我詢問的那個老者原話是這么說的,反正五歲過后,就沒再在村子里見過司蓁蓁。”
“反倒是十歲那年,獵戶去世,才再次見到,之后就了無音訊了。”
司遙想,司蓁蓁在安葬完獵戶的后事后,就進京認親了。
定南將軍猶豫再三,還是提醒道:“元帥,這司蓁蓁就是個隱患,能早些送走就送走。”
畢竟是在昊周生活過。
若不是有司青山女兒這層身份,他都可以合理懷疑司蓁蓁是昊周派來景隆的奸細!
司遙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在裴昭把司蓁蓁撿回來的那天,她就已經寫信回京,稟告了景隆帝。
這會兒想必已經派人過來接了。
“放心,我讓琳瑯隨時監視著她,她不敢輕舉妄動。”
這幾天,琳瑯說司蓁蓁用完膳,就待在營帳不出來。
只有司云渡和裴昭來找時,才會露面。
暫時風平浪靜。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司遙不信司蓁蓁能如此聽話。
背后或許是在醞釀更大的一個陰謀也說不定。
司遙不動聲色的垂眼,眼中的殺意轉瞬即逝。
定南將軍這才放下心來,“元帥,那我就繼續去操練兵了……”
“等等。”
司遙叫住他,“你現在去將兵分成兩撥。”
定南將軍愣了一下,轉而反應過來,“元帥,你的意思是給他們劃分高低等級?”
“不是,”司遙解釋了一下,“我要一批身手利落點的兵。”
定南將軍聞言,心頭一跳,“元帥你想干什么?”
“我要夜闖昊周的軍營。”
定南將軍:!!!
元帥你這么猛的嗎?
心中涌現的震驚,讓定南將軍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
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元帥,這會不會太冒險了?昊周的實力我們還沒有徹底摸清,萬一……總之元帥,三思而后行啊!”
他行兵打仗幾十年,秉持的就是穩妥兩字。
但司遙的理念顯然與他大為不同。
“定南將軍,”司遙唇角輕輕勾了勾,桃花眼幽深,讓人望不到底。
“你聽過一句話嗎?趁他病要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