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謹說完,喬氏點頭應了,又回頭招呼著晏寧下車,兩個丫鬟安排了人去燒水,給奶奶和小姐洗頭使用。
透過院門的縫隙,可以看見門外影影綽綽經過不少人,晏謹很是有些緊張,約束了下人無事不許出去。
本來還有些擔心晏寧淘氣,沒想到她卻出人意料的乖巧,梳洗過后穿了家常的衣裳陪著喬氏閑話一會兒,便回屋歇了。
“我瞧著,二妹妹也不是像在家里說的那般不聽教誨,反而膽大心細,很是懂事。”
喬氏躺在床上側著身子,與晏謹柔聲說著。
“早些年學業還不緊張的時候,我也常隨父親回鄉探望祖母,每回看見二妹妹,都是開開心心的小姑娘,拉著我的手,問我:‘哥哥,母親什么時候來看我?’‘母親長什么樣?’,我每回都騙她,等過年就能見到母親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背后也罵我許多次,是個大騙子。”
晏謹面朝床帳,不知怎的,鼻間竟有些酸澀。
“她剛回來時,見到大妹妹那里有許多她不曾見過的稀罕物兒,便拿了問大妹妹都是什么。大妹妹嫌她煩,又怕她弄壞了東西,兩人才爭搶起來。大妹妹一告狀,二妹妹就被禁足。我瞧她實在可憐,便與她帶些外頭常見的玩物,她也一樣開心——”
喬氏靜靜聽著,伸手握住晏謹放在床上的手,輕聲道:“原我以為她是性子驕縱,沒想到......長嫂如母,以后我對她好,也是一樣的。”
聽著新婚的妻子溫聲說出這樣的話,晏謹一言不發猛然翻過身來,覆住她嬌小的身子,將頭埋進了她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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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晏寧都老老實實的陪著喬氏坐在車里,哪怕天氣悶熱難耐,也不見她吭一聲,喬氏更是覺得她難得。
卻不知因著前回上京之時,與老嬤嬤同乘一輛車,老弱二人哪怕有家丁護衛,也只能低調行事,才能平安上京。
只這些晏寧不會同別人說,當時她一心盼著到了京城,自己就有母親了,沒想到自己才是母親不喜歡的那一個。
不過,現在好了,母親終于認清了她,又對她好了起來,原想著回來明州鄉下伴著祖母,再不進京討嫌,這回也變成把祖母接到京城同住。
以后,自己就是有祖母,有父親,有母親,有兄嫂姊妹,也有乳娘伴著的人啦,真好!
也不知乳娘的病好些了不曾,自己進京時她恰恰染了風寒,不能同行,幾個月過去,便是什么病也該好了吧?
就這么碎碎想著些自己關心的東西,再同喬氏說說話,倒也不覺得路遠難捱。
行經六安時,時嘉將他們安置在一處不知從誰家借來的院落里,道有公事需在此徘徊一日,喬氏得知,未免意動,想帶著晏寧出去逛逛街市。
晏寧雖也在車里悶了許久時日,但是還想著老嬤嬤囑咐,不肯出去惹了禍,叫喬氏更添幾分心疼,硬拉了她出去。
“哪有小姑娘不愛熱鬧的?你哥哥也會隨行,咱們又帶了家丁護衛,就連世子聽說了,也派了兩位軍爺相護,若這樣還不夠周全,那咱們大齊的婦人女子都無法出門了。”
喬氏笑著打趣她,晏寧這才喜笑顏開,高高興興地上街,買了許多新奇玩意兒回來。
“旁的姑娘小姐都喜買些花兒啊粉兒啊的,怎么偏偏到了你這里,就愛些茶葉啊,木雕啊這些子?”
喬氏瞧著她在桌上擺弄今日才買的東西,不由好奇問道。
晏寧得意洋洋舉著一罐子六安茶向她笑道:“平日里祖母除了種田,就是喝點子茶,聽說六安茶是自古以來的名茶,我且買些叫祖母嘗嘗。就是讓嫂嫂破費了——”
說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小嘴抿在一起,似乎有些不安。
喬氏微微有些訝異,繼而嘆道:“原來是念著祖母,如此看來,我竟不如你一個小姑娘懂事。”
晏寧搖頭,亮晶晶的眼睛笑彎了去,“嫂嫂說的哪里話,祖母愛什么,你又不知道,我也未曾告訴你。也是我的私心,只想讓祖母記得我好......”
似乎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趣,晏寧呵呵笑了起來。
外頭晏謹不知在同誰說話,聲音漸漸往屋里來,喬氏忙起身迎了過去。
珊瑚打上簾子,看見晏謹正將時嘉往屋子里讓,后面還跟著一個含羞帶怯的十五六歲的美麗少女。
喬氏眉頭跳了跳,不經意般瞥了身旁的晏寧一眼,見她面色平常,面上盡是好奇。
出發前晏夫人曾與喬氏提過一句,道是靖國公府有意為時嘉求娶晏寧,這一路相伴隨行,叫喬氏多留心些。
只是這會兒時嘉又帶來這樣一位姿容出眾的漂亮小姐,又是什么意思?
“這位是前明州刺史任燁之女,任小姐恰好也要去明州,與我們同行。我那邊都是些粗放軍漢,多有不便,只好托付給嫂夫人照看了。”
時嘉拱手行禮,話說得客氣,喬氏看了看晏謹,笑吟吟地應了,又上前拉了任小姐的手,請她入座。
時嘉笑著看向一旁總不說話的晏寧,“方才還聽見你嘰嘰喳喳的,怎么這會兒又這般安靜了?倒不像你。”
任小姐秋水似的眸子轉過來,看著一旁椅子上端坐著的晏寧,眼波流轉之間,頗多審視的意味。
“少管我!”晏寧白了他一眼,將眼睛幾乎翻到天上去。
她這一路上老老實實在車里待著,也有些躲著時嘉的意思。
當日自己頂著個腫了的豬頭回家,照鏡子時倒把自己嚇了一跳。
想著在街上叫時嘉笑話她丑,還以為是他信口胡說,自己看了才知,別人不過是據實描述。
這回再見,反而有些害羞,不愿意同他多說。
晏謹沉了臉色,才要訓斥,時嘉又開口道:“倒也不是管你,只是想著勸你日后少流些眼淚,那副尊容實在叫人久久難以忘懷——”
“哎呀!你還說!”晏寧面色漲紅,心里一口氣堵著,恨不得一盞茶水潑去教他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