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風凜冽。
晉王府后門前,兩道身影突然停下了腳步。
領路人回頭看向劉思潮:“怎么,怕了?”
“還有你劉思潮怕的人?”
“放寬心,你此次任務完成得很好,晉王殿下破格召見你,肯定是要提拔重用你的,將來你必定飛黃騰達……”
劉思潮皺了皺眉,雖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內心深處早已忐忑到了極點。
上次在潮州城外的驛站被越王劉弘昌放走后,他就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按照劉弘昌說的,動手之前先通知一下劉弘昌。
這個行為對于他上面的人來說肯定是背叛!
可對于他自己來說卻是知恩圖報。
有仇必報、有恩必還,這是他這些年為人處世的原則。
可問題是,在這個亂世,原則有什么意義?
然而,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通知劉弘昌。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因為潮州城的種種,讓他覺劉弘昌真的是個好人!
其實當他聯系王復后他就后悔了,因為他知道,背叛上面那位是什么后果。
之前與他一起被豢養的那些殺手中,別說背叛了,就是任務沒完成好,都會以極其殘忍的方式被處決。
而這次,若被發現自己的背叛,那上面那位絕不會饒他。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越王似乎考慮到了這一點。
不僅以自己的性命風險為代價幫助他完成刺殺任務,甚至在信中還向他保證:一定會保證他的安全!
只是他并不怎么相信越王能保他安全。
畢竟越王自己都自身難保……
可要錯就錯到底。
既然已經背叛了晉王,那也只能徹底投靠賢王了。
但愿那一刀沒能殺了賢王。
但愿賢王能給自己和家人一個更好的未來……
劉思潮深吸一口氣,朝著領路人笑了笑,道:“確實緊張,畢竟第一次拜見晉王殿下……”
很快。
劉思潮便被帶到了劉弘熙面前。
他感受到了劉弘熙那欣賞的目光,但心中卻愈發忐忑。
“劉思潮是吧?”
“是,小人在!”
“這次任務你完成得很好,這樣吧,本王會安排你進入宿衛軍,這段時間,你要好好訓練,記住,只要你好好效忠本王,將來高官厚祿少不了你的。”
進入宿衛軍?
好好訓練?
劉思潮瞬間懵了,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涌上心頭。
“可、可是王爺,小人聽聞越王還沒有死,不知道……”
“嗯,他的確還沒有死透,但應該是沒救了,皇宮所有御醫都束手無策,本王就不信那什么仙姑能救活他!”
聞言,劉思潮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越王要是死了,那自己……
也罷,死就死了,反正目前只有那王復知道自己聯系越王的事……
想到此,他還是忍不住問道:“王爺,可、可如果越王真的活過來了……”
話音未落,他就看到昏黃的燈光下,劉弘熙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陰沉。
“那你的任務就是沒有完成!”
劉思潮不由地后背發涼,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被處以極刑的畫面。
突然,他又看到劉弘熙的臉上再度浮現出笑容,那是種得意的笑容,瘆人的笑容。
“放心吧,還是那句話,那么多御醫都救不了的人,一個女巫還能反了天?”
“下去吧,好好干……”
劉思潮只能恭敬地朝這個第一次見面的晉王行了行禮,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出了房間,他長舒一口氣,心中暗道:越王啊越王,你可千萬別死啊,否則我不知道還要幫他做什么事……
殊不知。
在他離去后。
一道身影緩緩從后面走了出來:“王爺,此人值得相信嗎?”
“畢竟我們要做的事實在……”
劉弘熙笑了笑,道:“他已經刺殺了越王,沒得選了!”
另一邊。
自從皇帝劉玢將自己居住的昭陽殿“讓”給昏迷不醒的劉弘昌后,他就一直住在玉堂珠殿里。
每日都會派人詢問顏曜關于劉弘昌的情況。
他也十分配合,顏曜冰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說是為了救治劉弘昌,他基本都是無條件滿足。
這讓顏曜冰自如了不少。
通過反復檢查,她很確定,劉弘昌真正的危險不在于失血過多。
而是在于傷口感染。
作為醫學博士,她很清楚,傷口感染在古代幾乎相當于絕癥!
歷史上有好多大人物都是死于傷口感染。
只是她并不能像蘇然那般說出那些歷史人物的名字,比如鼎鼎大名的狄青,再比如這個時代的柴榮……
看著劉弘昌后心窩處被感染的傷口,她已經在心中千萬遍暗罵劉弘昌這蠢貨沒輕沒重,簡直拿性命當兒戲!
畢竟劉弘昌要是死了,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費了。
而且,她現在已經身處皇宮,隨時都在劉玢這個禽獸的掌控之中。
劉玢更是已經放話,救不活劉弘昌,她就會死得很慘。
更重要的是,她還已經獻身劉弘昌了……
與此同時,她又有些感動:劉弘昌敢如此賭上他的性命,不也說明他真的很信任自己嗎?
就在這種復雜的心理下,她開始專心地投入了對劉弘昌的救治。
難度的確很大!
想要救治這種因感染而面臨生命危險的人,就必須有青霉素這種藥物!
雖然青霉素是最早被發明出來的抗生素,可現在這個時代也太早了。
沒有后世的那些精密儀器,如何才能快速制作青霉素?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她整整想了三天三夜,更是憑借豐富的醫學知識構想了無數方案。
可不管哪種方案,成功率都太低了,風險也太大了!
不說別的,就算制作出青霉素,如何保證安全濃度?
劉弘昌這土著又會不會對青霉素過敏?
問題一大堆,這使得她又在心中暗自咒罵了劉弘昌千萬遍。
胡鬧,簡直是太難為她了!
可事到如今,她又有什么辦法?
只能硬著頭皮冒險嘗試了。
和蘇然一樣,穿越后她也發現她的記憶力變得更強了,上一世的醫學知識信手拈來。
所以,既然決定冒險嘗試,她很快就行動了起來。
制取青霉素的前期準備有三個方面:青霉收集、制作培養液、制作活性炭。
青霉收集可以從腐爛的水果、蔬菜等東西上提取,但柑橘類水果更合適,因為其表皮環境更為干凈,雜質和有害微生物較少。
其表面生長的青霉產生青霉素的概率相對較高,且受展青霉素濡染的可能性相對較低。
而且,嶺南之地也盛產柑橘。
制作培養液需要四個方面的需求:碳源、氮源、無機鹽與生長因子。
碳源來源可以將谷物如大米小麥磨碎后煮成濃汁,或者使用甘蔗汁作為更優解,嶺南也盛產甘蔗。
氮源可以用黃豆餅粉或花生餅粉,這都是優質的氮源。
雖然花生是明朝時期才引進中國的,但黃豆一直都有,且廣泛種植,很容易獲取。
魚粉也是一種很好的氮源,南漢漁業更是相對發達。
無機鹽氯、鈉、鉀、碳酸鈣可以從食鹽、草木灰、貝殼煅燒磨碎后的粉末中獲取。
生長因子可以從一些植物提取物中獲取,如用新鮮的蘿卜葉榨汁。
培養容器可以用陶制容器,使用前洗干凈、晾干,最好用開水消毒。
至于保證無菌環境,她只能盡可能注意,盡量用開水高溫殺菌。
顏曜冰以豐富的知識和專業的手法順利提取到了這些原料,然后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在容器中。
為了摸索這個比例,她也試驗了好多次。
然后就是調節酸堿度和濃度,雖然沒有精確地PH試紙,但可以利用一些天然物質來大致調節酸堿度。
比如用醋和草木灰水也調解酸堿度,再利用植物花瓣指示PH值法、觀察反應現象等方法將酸堿度控制在PH值6-7之間。
當然,她也試驗了很多次,最后的結果也只能將就、勉強。
之后就是將配置好的溶液放入鍋中小火慢慢加熱來滅菌,再放在陽光下暴曬,利用紫外線殺菌。
最后再將硬木或者果殼來作活性炭。
至此,前期所有準備都已經完成。
之后就是盡可能控制好溫度來培養青霉菌,然后過濾提取提純青霉素了。
在這一些列過程中,顏曜冰幾乎用光了這輩子的精力,但也只能用最樸素、最原始的辦法盡可能滿足條件。
而她得出來的青霉素連她自己都不敢使用!
沒辦法,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看了看龍榻上昏迷的劉弘昌,又看了看手中那“粗制濫造”的青霉素。
她咬了咬牙:“劉弘昌啊劉弘昌,這是你自己作的。”
“你說你會演一出重傷的戲,可沒想到你這蠢貨竟然真的差點把自己玩死!”
“你這不是連累我嗎?”
“你要是死了,我也很難有活下去的機會啊!”
“我真的被你坑慘了!”
“沒辦法了,注射器實在是短時間內做不了,你只能口服了!”
“至于藥效有多少,能不能救你的命,你又會不會過敏,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幫劉弘昌服完藥,顏曜冰突然像是被抽空了般,身子一軟,竟直接癱坐在地上。
不知為何,她竟然就那么抱著雙腿,埋頭大哭了起來。
可她連哭都不敢哭出聲!
這是一場幾乎沒有成功可能的醫治,她自己都不抱任何希望。
此時此刻,她滿腦子只有無盡的后悔、無盡的后怕!
莫名的,她突然想起了她的父親,那個從小到大,一直盡心培養她,悉心照顧她的父親。
“對不起,爸爸,我不該怪你安排我的人生,更不該為了走出你的光環,做出那么多叛逆的事!”
“爸,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