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庠一眼就看清了眼下的形勢!
劉弘熙是他唯一能再進一步的希望,這也是為何他會死心塌地地跟著劉弘熙謀逆!
他也知道,自己只要邁出這一步,就無法回頭。
但他在劉玢還是儲君的時候,就已經(jīng)與劉弘熙徹底綁定了。
換句話說,他早就無法回頭了。
現(xiàn)在劉弘熙雖然還有一口氣,但也僅剩一口氣罷了。
劉玢也已經(jīng)死了,即便殺死劉思潮也無益。
一瞬間,他動過不該有的念頭:天子,兵強馬壯者當之!
特別是在這個換皇帝比換女人還頻繁的亂世。
而他,陳道庠,先帝在世時,便是元帥府馬步軍都指揮使!
如今更是大漢都統(tǒng),又身兼宿衛(wèi)軍統(tǒng)領一職!
或許,自己也能嘗試著坐一坐那把椅子……
但很快,他便認清了現(xiàn)實!
這一切都只是妄想!
他雖然有兵權(quán),但卻并沒有掌握大漢所有的兵權(quán)。
天下兵馬大元帥是越王劉弘昌,雖然是虛職,但名義在啊!
循王劉弘杲也手握兵權(quán),同樣是大漢皇室!
更何況,林延遇的太監(jiān)勢力,在宮中也同樣不容小覷。
自己想要控制整個皇宮,武力逼迫所有人奉自己為帝,簡直做夢!
可事到如今!
劉弘熙在活生生等死,誰也救不了他。
皇帝劉玢也死了。
他該怎么才能活下去?
他暫時想不出來活路,既然劉思潮說有活路,或許可以一聽。
不管有沒有用,至少先聽聽!
“你說,事到如今,我們還有什么活路?”
聞言,其余幾名力士也紛紛看向劉思潮。
劉思潮皺了皺眉,似乎在思考或者回憶著什么。
沉吟片刻后,他沉聲道:“我也不能保證我們一定能活。”
“但最起碼可以搏一搏……”
正說著,已然有人不耐煩地打斷道:“少他娘廢話,有話直說!”
這些力士與陳道庠不一樣。
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也是他們所有人都沒料到的。
他們是直到今晚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但知道時,已經(jīng)沒有選擇沒有退路,只能硬著頭皮按劉弘熙說的辦。
畢竟他們都有家人,而且都在劉弘熙手中!
說不想活那是假的!
說不知道自己死路一條更是假的。
可他們有選擇嗎?
在這吃人的亂世,他們只不過是工具而已!
所以,早就認清現(xiàn)實的他們,只有一個念頭: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至少,只要活著,就還有一絲絲希望……
劉思潮并沒有生氣,因為他此刻的心理與所有人都不同!
他先是掃視了一眼那五名力士,又直勾勾看向陳道庠:
“我們現(xiàn)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了。”
“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好在沒有其他人知道。”
“陳將軍,您是宿衛(wèi)軍統(tǒng)領,可以名正言順帶著他們假裝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離開這里!”
“我留下來處理現(xiàn)場!”
“之后,我們就想辦法盡快逃出宮,各自亡命天涯!”
“陳將軍,你雖然貴為宿衛(wèi)軍統(tǒng)領,但您也得逃……”
正說著,陳道庠突然打斷道:“你如何處理現(xiàn)場?”
劉思潮皺了皺眉:“還能怎么處理,盡可能偽裝現(xiàn)場,讓他們看起來像是互相拼殺而死。”
“發(fā)生這么大的事,當然不可能指望能騙過那些當官的,但至少能拖延一點時間。”
“總之一句話,先逃出宮,我們之間誰也不能互相聯(lián)系,以免一個被抓,連累其他人!”
“大家各安天命!”
“如何?”
眾人沉吟了片刻,又都紛紛警惕地看向陳道庠。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劉思潮提出的這個建議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
但如果陳道庠不愿意,或者舍不得他那一身官職,那只怕誰也活不成。
當然他還有一條路,那就是殺了他們六個力士,然后自己偽裝現(xiàn)場,假裝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殊不知,陳道庠此刻正在猶豫這個選擇!
他看了看六名力士,感受到了他們警惕的眼神。
他不傻,以他的身手想殺他們六個并不是難事。
但怕就怕他們魚死網(wǎng)破,沖出玉堂珠殿,將事情徹底暴露……
他皺了皺眉,又點了點頭:“看來只能如此了……”
他說著,走向劉思潮,伸出手:“刀給我!”
其余人愣了愣,劉思潮也警惕地退了一步。
陳道庠嘆了口氣,道:“我是佩刀進殿的,如果出去沒帶刀,會引起懷疑的,殿外都是林公公的人……”
劉思潮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刀還給了陳道庠。
陳道庠接過刀:“還是等你布置完一起走吧……”
劉思潮搖搖頭:“不用了,我待會穿上那小太監(jiān)的衣服,想辦法混走。”
“你們趕緊走,皇帝是我殺的,理應由我留下來處理!”
眾人見狀,紛紛抱拳:“夠仗義!”
“兄弟,保重!”
說罷,陳道庠便帶領著五名力士打開殿門走了出去。
離開時,陳道庠回頭看了看劉思潮,眼底閃過一絲復雜。
他能感覺到,劉思潮背后肯定有事!
但事到如今,活命要緊,他背后就算另有陰謀,又與自己何干?
深吸一口氣,他目光再次堅定了起來。
還好,一切都很順利!
在陳道庠的帶領和借口下,他們一路出了皇宮。
來到一處無人的偏處,陳道庠朝著眾人拱了拱手:“各位,后會無期!”
說罷,便率先轉(zhuǎn)身離開。
眾人見狀,也紛紛離開。
然而,片刻后。
那偏僻的無人處,卻接連發(fā)出了幾道慘呼……
與此同時。
偌大奢華的玉堂珠殿內(nèi)。
只有一個半活人。
劉思潮并沒有急著換小太監(jiān)尸體上的衣服。
也沒有急著布置現(xiàn)場。
而是蹲在了晉王劉弘熙的身邊,一只手緊緊攥著劉弘熙的衣領,怒目圓睜:
“快說!”
“你把我妻兒關在什么地方呢?”
“說不說……”
劉弘熙竟然還有一口氣!
沒錯,這也是為何劉思潮會急著催陳道庠等人先離開。
他知道劉弘昌已經(jīng)找到了他妻兒的下落,也向他保證能救出他妻兒。
但事到如今,他沒辦法,也不能相信劉弘昌!
即便他是“賢王”!
“快說,你把我妻兒都藏哪里了?”
他早已想明白了,后半輩子,他這條命再也不要成為任何人的工具。
這條命,只為他的妻兒而活!
劉弘熙面色痛苦,臉上已然開始烏青,身體完全動彈不得,嘴角更是血沫混雜。
但他并沒有就此咽氣,也沒有直接回答劉思潮的問題。
而是用盡了最后一絲氣力,痛苦掙扎著說道:“你……”
“你……”
“先……”
“告、告訴……”
“我……”
“你、你是……”
“誰、誰的……”
“人!”
劉思潮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猶豫,但見劉弘熙眼看就要隨時咽氣。
咬咬牙,沉聲道:“是越王!”
“是越王劉弘昌!”
“是他謀劃的這一切,也、也是他讓我殺的皇帝……”
劉弘熙像是收到了什么刺激,又像是回光返照。
竟突然瞪大了眼睛,用那雙布滿血色的雙眼猙獰地看向劉思潮:
“他……”
“果……”
“然是……”
“他……”
“我、我們、都、都輸給他、他了……”
“好、好手段……”
話音剛落!
突然,一口黑血吐出,他將再也沒能張開嘴!
那雙死死血眼,還死死盯著劉思潮。
劉思潮愣了愣,拼命地搖著劉弘熙的尸體:“不能死!”
“你不能死,混蛋……”
“你不能死,你該還告訴我的妻兒在什么地方……”
“入你娘的,你不能死……”
然而!
不久后,他終究還是癱坐在地上,像是放棄了最后的希望。
他垂喪著頭,疲憊地看了看劉玢,又看了看劉弘熙,看著這兩具尸體。
喃喃道:“死吧,死吧,都死吧,這亂世死的人還少嗎……”
他伸出手,抹了一把劉弘熙的的血眼。
然而,劉弘熙那雙眼睛卻還是死死睜著。
他又看了看另一旁同樣睜著眼睛的大漢皇帝劉玢,深深嘆了口氣,像是一瞬間老了十多歲。
“草民也好,王爺也罷,哪怕是皇帝又如何?”
“終究都只是這亂世之中的工具罷了……”
夜色沉沉。
寒風驟起。
皇宮東門前,幾名守衛(wèi)不禁縮了縮脖子。
暗自感慨今夜的這場妖風。
但他們還是不得不堅守在宮門。
突然,十來輛馬車由遠及近,很快便來到了宮門前。
守衛(wèi)不由地警惕了起來。
然而,等馬車上的人下來,他們才看清來人。
可他們還是處于職責將眾人攔下:“皇宮重地,無召不得入內(nèi)……”
話音未落,一位年輕官員當即站了出來,厲聲喝道:“”“放肆!”
“看清楚了!”
“這位可是輔政大臣、天下兵馬大元帥、大漢賢王、越王劉弘昌是也!”
“爾等竟敢阻攔……”
身處人群后的蘇然默默抬眼看了看最前面的年輕官員,正是楊洞潛楊相之子楊文之。
又看了看劉弘昌拿道挺拔的背影。
不由地想起了歷史上那個熟悉的片段:
“漢左將軍、宜城亭侯、領豫州牧、皇叔劉備特來拜見先生……”
同樣是長長的頭銜自報家門……
同樣的虛偽……
不過,人家劉備就算被罵“虛偽”,那好歹也“虛偽”了一輩子。
能“虛偽”一輩子,那就未必是虛偽了!
而且,其“昭烈皇帝”的謚號,更是為后世朝代所認可!
至于你劉弘昌嘛,和人家劉備一比!
只有兩個字:呵呵!
她不是林雨薇,并不認為虛偽是個純粹的貶義詞。
也并不是不反感所有虛偽的人。
畢竟歷史上,那些青史留名的人之中,不乏有被說是“虛偽”的人。
正所謂君子論跡不論心!
可劉弘昌……
她也說不清楚為什么,她明明已經(jīng)意識到了自己對劉弘昌越來越有興趣,越來越好奇,但卻始終不看好他!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人心中的成見就是一座大山”……
但吐槽歸吐槽,她現(xiàn)在最想知道的是:今日到底是不是最終決勝場?
最終的結(jié)果又會是什么……
此時。
守衛(wèi)的聲音再次響起:
“小人見過越王殿下……”
劉弘昌微微一笑,親自將行李的守衛(wèi)扶起來,滿臉平易近人:
“不必多禮!”
“你們也是職責所在,本王理解你們!”
“本王這次帶領眾官員來是要向陛下當面匯報富國五策的相關事宜!”
“煩請你進宮稟報一聲!”
見狀,那守衛(wèi)滿眼感動,剛要領命去稟報。
卻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躬身做出請的動作,恭敬道:“王爺請!”
“陛下曾有令,王爺可隨意出入皇宮,不必接受檢查……”
劉弘昌笑了笑,還了一禮:“多謝,對了,宴席結(jié)束了嗎?”
“陛下可還在玉堂珠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