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大娘子這話說的,可得講講證據(jù)呀!”
“要把事情壓下來的是老爺子,可不是我們二房,有本事你讓老爺子報官啊,我們行得端正,從來沒在怕的!”
裴昭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著素白衣裙的女子款款走來。她身姿妙曼,走步搖曳如弱柳扶風(fēng)。
若非一身素衣,單看這步態(tài)風(fēng)情,裴昭差點以為這是哪家青樓里出來的頭牌花魁。
來人正是孫家二房夫人。
她走到近前,目光先是掃過孫夫人那張憤怒的臉,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御守閣的大人可是明明白白講清楚了,”二夫人聲音嬌柔,卻字字帶刺,“你家阿宸是死于那佛像上的毒藥。那毒藥跟我們二房有何關(guān)系?大娘子紅口白牙地污蔑人,小心風(fēng)大閃了舌頭。”
孫夫人本就悲憤交加,此刻見到二夫人這副惺惺作態(tài)的模樣,更是怒火中燒。
她死死盯著二夫人,眼神冷得像冰,“阿宸尚未出頭七,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你最好讓你房里那個賤種藏好了,別被我逮到證據(jù)!”
說完,她猛地轉(zhuǎn)身,不再看二夫人和裴昭一眼,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砰”的一聲重重關(guān)上了院門。
二夫人一聲冷笑,把目光重新移向裴昭,上下打量著她。
“閣領(lǐng)夫人是吧?”二夫人慢悠悠地開口,“老爺子的意思,是盡快了結(jié)此事,莫要再起風(fēng)波。就算是陛下,也得給我們老國公幾分薄面。怎么,你們御守閣還想借著由頭,給我兒定罪不成?”
她語氣輕慢,帶著一股有恃無恐的傲慢。
裴昭眉頭微皺,她心里對這個孫家二房沒有一絲好感,對方身上的風(fēng)塵氣和言語間的尖酸刻薄,讓她本能地感到疏離和厭惡。
她壓下情緒,聲音平淡無波,“御守閣自然按照陛下吩咐做事,不敢擅專。只是……”
她微微一頓,目光直視二夫人,“午夜夢回之時,還望二夫人和二公子……能心安。”
二夫人近日本就被來自各方的壓力、孫夫人的指控以及老爺子的壓制弄得心煩意亂,此刻被裴昭的話語一激,頓時火冒三丈。
“放肆!”她尖聲呵斥,那張原本還算嬌媚的臉?biāo)查g扭曲,“你算什么東西!”
氣急之下,她竟全然不顧身份場合,猛地抬起右手,就朝著裴昭的臉頰狠狠扇去。
裴昭沒想到對方竟敢直接動手,瞳孔微縮,身體下意識地想要后退閃避。
然而,“鏘!”
一聲輕響。
一道玄色的橫刀刀鞘橫亙在裴昭身前,二夫人揮下的手臂重重地撞在了堅硬冰冷的刀鞘之上。
“啊!”
夫人發(fā)出一聲痛呼,手臂被震得發(fā)麻,她猛地抽回手,白皙的小臂上已然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紅痕,隱隱作痛。
她驚怒交加地抬頭,正對上蕭崎那雙冰冷陰鷙的眼眸。
蕭崎一手握著刀鞘,另一只手負(fù)在身后,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發(fā)著迫人的寒意。
“二夫人當(dāng)著本閣領(lǐng)的面,就要動手打人,未免……太不給本閣領(lǐng)面子了。”
“休得無禮!退下!”孫老國公站在不遠(yuǎn)處,臉色鐵青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二夫人看到老國公,臉上的怒氣和囂張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畏懼。
她捂著手臂上的紅痕,在孫老國公嚴(yán)厲的目光下,咬著嘴唇,往后退了幾步,低下了頭。
孫老國公深吸一口氣,轉(zhuǎn)向蕭崎,拱了拱手,“家門不幸,讓閣領(lǐng)大人見笑了。一介婦人,言語無狀,還望閣領(lǐng)大人莫要怪罪。”
蕭崎的目光這才從二夫人身上移開,微微頷首,聲音依舊淡漠:“告辭。”
說完,他不再多言,伸手?jǐn)埳狭伺嵴牙w細(xì)的腰肢。
裴昭身體微微一僵,但并未掙扎,她能感覺到那只手掌隔著衣料傳來的溫?zé)岷土α俊?/p>
墨七如同影子般,無聲地跟在他們身后。
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在長街上,三人兩馬,將影子拉得很長。
裴昭迎著夕陽,微微瞇起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晚風(fēng)吹拂著她的發(fā)絲,帶來一絲涼意,她輕聲開口:“剛才……謝謝你。”
蕭崎在她身后,淡淡地開口,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你若是被那種人打了,那跟打在本閣領(lǐng)臉上沒什么兩樣。”
裴昭原本帶著一絲感激的心情瞬間被這句話沖散,“原來閣領(lǐng)大人是為了自己的面子。”
蕭崎輕笑了一聲,“不然呢?”
裴昭剛想反駁,卻忽然發(fā)現(xiàn)行進(jìn)的方向似乎不對,“這不是回御守閣的路嗎?我還要去看看孫啟宸和那三個僧人的尸體呢。”
蕭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奔波了一天,夫人不累,但是為夫餓了。”
他頓了頓,補(bǔ)充道:“先回府用膳。”
說完,也不等裴昭再說什么,便一抖韁繩,烏云駒加快了步伐,朝著蕭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晚飯并不豐盛,卻也精致:一碟清炒時蔬,一碟醬香肉絲,一碟涼拌豆腐,一盅清燉雞湯,還有兩碗熬得軟糯的白粥。
兩人相對而坐,默默用膳。
裴昭心里裝著案子,讓她食不知味,她喝了兩口粥,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今日在書房,孫老國公跟你說了什么?”
蕭崎仿佛沒聽見,只是夾了一筷青菜,放入嘴中咀嚼,又端起粥碗,喝了一口。
裴昭見他沒反應(yīng),追問了一句:“問你話呢。”
蕭崎這才抬起眼睛,目光平靜地看向她,“食不言,寢不語。”
裴昭心里一陣無語氣悶,她放下筷子,自顧自地開始分析起來:
“今日在孫府跟兩位夫人打過交道,那二夫人著實讓人覺得不舒服。言語刻薄,口不擇言,行為舉止還有些粗魯,真不知道孫家老爺看上她哪里了。”
她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繼續(xù)道:“不過孫家大房二房不睦倒是真的,兩人今天針尖對麥芒,要不是孫大少爺還未出頭七,估計倆人能打起來。”
“只是我瞧著那孫家二房是個直腸子,心里藏不住事兒,情緒都寫在臉上。我估摸著……或許孫啟宸的死,與孫家二房或許還真沒關(guān)系。”
“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為何這孫老國公執(zhí)意要壓下此事呢?”
裴昭一邊分析著,一邊下意識地伸筷子去夾盤中的青菜。
然而,她的筷子卻夾了個空。
她低頭一看,只見那碟原本堆得滿滿的清炒時蔬,此刻竟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點油亮的湯汁。
裴昭愕然抬頭,看向?qū)γ娴氖捚椤?/p>
只見蕭崎正慢悠悠地放下筷子,拿起旁邊的布巾擦了擦嘴角,他面前的粥碗也已見底。
“你怎么吃這么快!”
“食不言,寢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