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自己得到她的手段也算不上光明磊落,但至少,她是“自愿”的。
院子里的獸人們見扶風進了屋,鬧了一陣后,暫時退去了,但誰都沒有真正放棄。
從那天起,明曦的生活徹底失去了安寧。
部落里那么幾個格外強大的獸人們,不再每天雷打不動地外出狩獵。
他們有的會用一天時間獵回兩三天的食物,然后將空出來的時間,全部耗在明曦的石屋周圍。
他們不再像第一天那樣混亂,而是學聰明了。
有的送來處理干凈的獵物,有的送來最甜的漿果和蜂蜜酒,每次都少不了那顆代表著求偶的伴生石,放在她的門口。
他們像一群笨拙而執(zhí)著的工蜂,里里外外地徘徊,變著法地送上各種東西。
明曦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偏偏扶風作為部落唯一的巫醫(yī),每日都有處理不完的傷病,這更是給了其他獸人可乘之機。
而明施大多時間都在昏睡,這樣才兩天,明曦感覺自己像一塊被扔進狼群的鮮肉,隨時都會被撕碎。
所以,當這一天,扶風處理完所有傷患,特地空出時間。
用那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注視著她,“曦曦,我?guī)闳ナヅ_,我們結為永生伴侶,你就不會被糾纏了。”
“好?!泵麝叵攵紱]想就脫口而出。
只要能擺脫外面的那些人,她什么都愿意。
話說出口,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答應了什么。
“永生伴侶?”她喃喃地重復了一遍,珀色的眼眸里寫滿了茫然無措。
獸人的伴生石可以隨意給予,也可以隨時被雌性退還。
但一旦在圣臺之上,在大祭司面前行過“穿石儀式”,將其戴在雌性身上,那便意味著永生永世的歸屬,再也無法更改。
在這**相對開放的獸人世界里,永生伴侶極為稀少,那代表著一個獸人永恒的忠誠與歸屬。
這是獸人將自己永生永世都交付出去的證明。
這是獸人世界里最神圣、也最沉重的契約。
明曦和萊恩結的就是永生伴侶。
正是那場神圣的儀式,那份沉甸甸的承諾,才讓她徹底放下了心防,對萊恩產(chǎn)生了無法割舍的依賴和歸屬感。
如今,她又將和另一個男人,許下同樣的誓言。
“嗯。”扶風的語氣,堅定得如同一塊磐石。
他狹長的黑眸里,清晰地倒映著她茫然無措的樣子。
垂下頭,用自己那對漂亮的、分叉繁復的紅棕色鹿角,溫柔地蹭了蹭她光潔的額頭,聲音低沉而繾綣。
“我們親吻那天,就想帶你登圣臺了?!?/p>
他沒有說謊。
只是那天看她太累,而自己又沉溺于她那抗拒又誘人的溫柔鄉(xiāng)里,無法自拔,才一拖再拖。
如今,那些外出參加部落長競選的獸人們就快回來了,那都是部落里最驍勇善戰(zhàn)的勇士。
和最近這些小打小鬧相比,他們的歸來,才會在部落里掀起真正的腥風血雨。
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須搶在所有人之前,用永生伴侶這份最牢固的枷鎖,將她和自己,最緊密的,綁在一起。
扶風沒有給明曦留下任何思考的時間。
他頎長的身軀驟然變化,一只體型優(yōu)美而巨大的紅麋鹿出現(xiàn)在屋內(nèi)。
下一秒,明曦只覺腰間一緊,已被他用鹿口銜住,叼上了寬闊的脊背。
“啊——”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驚呼出聲,慣性驅(qū)使她死死抱住了扶風修長而溫熱的脖頸。
她將臉頰緊貼著他順滑的皮毛,風聲在耳邊呼嘯,部落簡陋的石屋飛速倒退。
“你……你不再考慮考慮嗎?”
明曦的臉頰緊緊貼著紅麋鹿溫熱的頸部皮毛,感受著他肌肉賁張的力度和堅決。
她聲音發(fā)顫,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試圖動搖他的示弱。
“這對你……不公平?!?/p>
扶風沒有回答。
他只是用一陣更加迅猛、更加不容置喙的奔跑,宣告了他不容更改的意志。
這無聲的堅定,讓明曦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沒得選。
或者說,從她向他求助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當扶風在部落獸人們遙遠而不甘的注視下,穩(wěn)穩(wěn)停在圣臺下的廣場入口時,明曦的雙腿還有些發(fā)軟。
階梯兩側(cè),侍立著幾位穿著素色布裙的雌性祭仆。
她們是圣臺的仆人,從出生起便被抱養(yǎng)于此,血肉與靈魂皆獻祭給生命神。
從出生起就被抱養(yǎng)在圣臺,血肉與靈魂盡數(shù)獻祭給所謂的“生命神”,一生侍奉那位神秘的祭司大人。
她們的肌膚比部落里常年日曬的雌性要白上一些,是一種缺乏血色的、屬于祭品的蒼白。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早已被抽干了所有的喜怒哀樂,仿佛精致的人偶。
其中一位祭仆上前,用毫無起伏的語調(diào)攔住他們:“何事祈見祭司大人。”
扶風化為人形,高大的身軀擋在明曦身前,沉聲道:“紅麋鹿族扶風,攜雌性明曦,請求舉行永生伴侶儀式?!?/p>
祭仆們空洞的眼神落在明曦身上時,似乎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
其中一位祭仆點點頭,轉(zhuǎn)身用手中一根交叉的木棍,對著階梯旁一塊凸起的樹狀浮雕,不輕不重地敲擊了三下。
“叩,叩,叩?!?/p>
沉悶的石音仿佛擁有生命,順著龐大的圣臺巨石,一路向上,傳向那云霧繚繞的天際。
祭仆們立刻退至兩側(cè),垂下頭,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明曦仰頭望著那仿佛要刺入天際的圣臺,雙腿已經(jīng)開始不聽使喚地抖如篩糠。
這座恐怕有百米高的建筑,擁有數(shù)百級陡峭得近乎垂直的臺階。
攀登時稍有不慎,就會失足跌落。
按照獸人們的說法,那是生命神在審判,凡是跌落者,皆身負罪孽。
她只攀登過兩次。
一次是五年前,剛到這個世界不久,和萊恩締結永生伴侶。
另一次是三年前,接剛出生的明施。
那兩次經(jīng)歷,每一次都讓她回家后在床上癱了足足十天半月。
讓她發(fā)過誓,再也不來了。
一股強烈的悔意涌上心,明曦開始打退堂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