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界之魔寄凡途 第十八章 ? 村衛生室

冰冷，僵硬，酸痛如潮。

齊武的意識仿佛沉在深不見底的冰冷潭底，被濃稠的墨色包裹。每一次微弱的上浮嘗試，都伴隨著劇烈的頭疼。

……痛……渴……

感官的回歸首先帶來的是極度的生理不適。喉嚨如同被砂紙磨過，干燥得似乎要裂開，每一次吞咽都帶來刀割般的劇痛。

他費力地掀動沉重如閘的眼皮。

視野模糊，光線昏暗。空氣里彌漫著濃烈刺鼻的消毒水味、還有一種…劣質酒精揮發的味道。身下是堅硬冰冷的硬板床，鋪著硌人的、帶著陳舊汗漬氣味的薄褥。天花板的昏黃燈泡蒙著厚厚一層油膩污垢，光線吝嗇地潑灑下來。

熟悉的房梁結構，窄小的窗戶，糊著舊報紙的墻壁……村衛生室！簡陋的掛鹽水架子歪倒在一旁，上面的鹽水瓶早已空了，只有幾滴凝固的藥液掛在乳膠管接口。

外婆！

這個念頭如同電流瞬間擊穿了麻木與痛苦！齊武猛地掙扎著側頭！

視野轉向一側。

就在他床邊的矮凳上，一個身影蜷縮在那兒。

不再是印象中那個腰板挺直、眼神倔強的干練老人。外婆佝僂著身子，頭發似乎一夜之間白了大半，散亂地披在肩頭。臉上是濃重得化不開的疲憊，眼袋深重發青，嘴角緊繃著刻著極深的紋路。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外套皺巴巴裹在身上，她枯瘦的手里緊緊攥著一塊同樣灰敗的、幾乎看不出顏色的濕毛巾。

她歪著頭，靠在他狹窄的床邊，似乎在打盹，但眉頭緊緊鎖著。

僅僅是看到這一幕，齊武的心臟就像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楚瞬間蓋過了全身的傷痛！

是他……都是因為他！那該死的樹洞！該死的羅睺！

一股混雜著滔天恨意和鉆心自責的洪流在胸腔里瘋狂沖撞！他想坐起來，想拉住外婆的手，想大聲喊“對不起”！但身體卻沉重得如同一座山，喉嚨里滾動的只有細微的、痛苦的嘶聲。

就在這時——

嘶……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冰冷吸力，如同毒蛇的芯子舔舐過骨髓，毫無征兆地自他識海深處升起！

羅睺！

這貪婪的邪物感應到了齊武劇烈的情緒波動和他身體的極度虛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蛭蟲，它殘余的力量蘇醒了！它不是在傳遞意念，而是在無聲無息地、瘋狂地榨取著齊武殘存不多的生命精氣和靈魂力量！“枯骨？枯骨的力量……齊武下意識地想握緊右手！掌心傳來那截冰冷堅硬、布滿細微紋路的熟悉觸感！還好！它還在！這最后的依仗還在手中！悄悄的往身體靠了一點點。

原來那截沾著泥污和干涸血漬的枯骨斷片，被他死死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外婆幾次想輕輕掰開他的手指，看看那是什么東西，或者至少清理一下他掌心的傷口，但齊武即使在昏迷中，也如同護食的幼獸，手指僵硬如鐵鉗，根本無法掰動分毫。外婆只能嘆息一聲，用濕毛巾小心地擦拭著他手背和手腕的泥污和血跡。

虛弱感如同黑色的浪潮瞬間淹沒了齊武！眼前陣陣發黑，四肢百骸的冰冷加劇，仿佛身體正在被看不見的冰塊凍結。意識再次被沉重的黑暗拉扯著，向下沉淪……

就在他絕望地以為自己這次真的要油盡燈枯、意識再次沉入黑暗深淵的前一刻——

“咳……咳咳……”外婆在睡夢中發出一陣痛苦的嗆咳，身體猛地抽動了一下。

這細微的動靜如同驚雷在齊武幾乎沉寂的意念深處炸響！即將徹底沉淪的意識猛地驚醒！

不能死！至少！不能在還欠著外婆、讓她目睹自己死去的愧疚中徹底消失！

求生的意志在絕境中如同殘星般拼命燃燒！他用盡所有殘存的意念，不再是被動抵抗羅睺的吸取，而是主動地、瘋狂地在自己的意識深處、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搜索——尋找任何可以對抗這致命汲取的能量！

那個血紅色的果實，血源果、這個名詞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照亮了他的記憶！菌絲森林中的那簇溫暖紅光！它能提供生機！

他的身體是殘破了，靈力（如果有的話）更是枯竭！但靈魂的強度……那被羅睺反復沖擊、在玄荒禁地威壓下淬煉過、被枯骨修復強化過的精神核心……或許……還有一絲殘余？！

置之死地而后生！

放棄對身體衰敗的掙扎！將僅存的清醒意志全部凝聚！壓縮！收束！

不再對抗羅睺對身體的汲取，而是任由那冰冷貪婪的力量從四肢百骸抽走殘存的生機。同時，他所有的意念能量，如同一團壓縮到極致的星云，將最后全部的心神意志、包括那絲在絕望和守護執念支撐下未曾熄滅的靈魂之火，瘋狂地、孤注一擲地聚集在右手手心——那個曾經緊握枯骨、現在卻空空如也的位置！

嗡！

奇異的變化發生了！

掌心空落落的手心位置，竟然在齊武靈魂意志極度壓縮集中下，爆發出一點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溫熱的“光”！這并非物理的光芒，而是純粹的、由他自身執念和靈魂精華高度凝聚成的無形力場核心！仿佛在虛空中開辟了一個小小的、極度凝聚的意志節點！

這變化極其微弱，甚至不足以照亮黑暗！卻瞬間引起了識海深處羅睺靈魂核心的劇烈反應！

‘……生命……本源？！虛……妄！獻予……吾！’

羅睺那冰冷的意念瞬間爆發出貪婪至極的咆哮！它像找到了更純凈、更接近它渴望的力量源泉！放棄了繼續緩慢侵蝕榨取那具破敗身體，轉而將掠奪的黑手、冰冷暴戾的意志主體，如同嗅到蜜糖的毒蜂，猛地撲向了齊武右手掌心中那剛剛凝聚成型的、極不穩定的意志核心！

羅睺的核心之力——那點冰冷邪惡的黑紅本質——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間包裹上了齊武意志核心散發出的那點微弱溫熱的“光”！它要吞噬！它要據為己有！

齊武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羅睺本體靈魂意志那冰冷的、污穢的、充滿毀滅氣息的觸角，已經死死纏繞上他意志核心的邊緣！一種被冰冷的、無數細密尖銳倒刺強行侵入神魂本源的極致痛楚瞬間撕裂了意識！比身體的傷痛強烈千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