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沈家議事大殿內,沉木長案兩側坐滿了沈家核心人物。
家主沈雄端坐上首,南宮婉立于左側首位,神色冷峻。
下方,沈行、沈厲兩位嫡子分列兩側。
殿內檀香裊裊,氣氛卻顯得有些不同尋常,寂靜得可怕。
沈厲躺在寶座上,斜眼掃視著面前的一眾高層,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唯有在看向自己大哥時,才流露出一絲恭敬之色。
而沈行則端坐如松,閉目養神,仿若超脫于外,唯有腰間那枚青玉令牌偶爾流轉過一絲寒光。
這時,殿外一道身影踏步而至。
一襲低奢錦袍,腳踩云紋長靴的沈閑大步走入,神色平靜,不卑不亢。
“孩兒見過父親母親,及家中長輩?!彼笆中卸Y,語氣謙和。
二長老冷哼一聲,枯瘦的手指重重敲在案幾上:“三少爺倒是好大的氣派,讓全族長輩候著。”
他掌管的是家中刑堂,最看重家中規矩,而且向來性格乖張,只要犯了規矩,誰都不會放在眼里。
沈閑抬眸,唇角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二長老,辰時三刻的議事,此刻剛到三刻?!彼抗鈷哌^案幾上的漏刻:“倒是諸位長輩來得早?!?/p>
自己沒有遲到,那就不算壞了規矩。
至于你們這么早到,與我何干?
二長老眸底閃過一抹厭惡之色,別過臉不再說話。
“既然人齊了?!鄙蛐蹝哌^眾人,家主的威嚴顯露無遺,語氣淡淡道:“說說葉家丫頭的事?!?/p>
此次商討,事關重大,所以就連三位嫡子都被準許參與。
按理來說葉傾仙是沈家的兒媳,得了傳承,若能蛻變,倒是有利于家族。
只不過……
先前在洞府時,可有不少人看到一位煉虛天尊表達了對其的興趣,這讓沈家不得不重新考慮對方之事。
說完,沈雄看向閉目養神的沈行,素來威嚴的眸子里難得浮現出柔和之色,連帶著語氣也溫和不少:“行兒,那位大能的來歷你可弄清楚了?”
沈行睜眼,淡淡道:“父親,師尊已傳信于我,表示那位出身北境?!?/p>
北境!
此話一出,在場高層無不露出震驚之色。
那可是整片大陸靈氣最為濃郁之地,里面的天材地寶更是數不勝數,隨便拿出來一件都足以令其他三境沸騰。
此等地界,對于無數修行者而言,無異于一座仙地。
而來自那里的存在,必然也神通廣大,身份地位尊貴。
接著,沈行繼續道:“那位天尊出自冰魄仙宗,也是神木宗的上宗,哪怕是師尊也得對其恭敬有加,如今他正作客宗門,尚未離去。”
“那還等什么,此等大人物便是我沈家機緣,若能交好,家族地位必然扶搖直上?!蔽彘L老忍不住道。
其他長老皆是點頭同意。
“只可惜,某人似乎拒絕了?!边@時,沈厲的聲音突然響起,言語中帶著一絲可惜的意味。
那日一幕,他看的很真切。
若葉傾仙真的同意,那位絕對會直接將其帶走。
“真是不知所謂!”五長老皺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此等機緣是他人終其一生都不一定能遇到的,她竟然還敢拒絕,簡直愚蠢!”
坐在末位的沈閑眸光一冷。
“五長老,人各有志,有些東西是不能強求的。”他淡淡道。
“你們小輩懂什么?” 五長老輕蔑地掃了他一眼,隨即又看向沈雄:“家主,此事并非沒有回旋余地,聽聞那位天尊曾留下了一枚玉牌?!?/p>
“沒錯,應該直接讓葉家那丫頭前去仙宗拜師才是。” 二長老也跟著道。
“就是就是……”其他人紛紛附和。
在他們眼中,葉傾仙的價值就一個,那就是成為沈家連接那位北境大人物的媒介。
沈雄沒有回應,只是看向沈行。
“師尊傳訊表示,那位天尊曾提及過葉家那丫頭,若去拜師,應該無妨。”沈行道。
“那趕緊安排!那丫頭啥時候出關?”五長老迫切道。
在這位五長老眼里,恨不得現在就把葉傾仙畢恭畢敬地奉上去。
“五長老,此事得問問傾仙意見吧?”主母南宮婉微微蹙眉道。
南宮婉話音未落,二長老便冷笑一聲。
“主母此言差矣!”他嗓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那丫頭既入我沈家,便是沈家的人,她的機緣,自然也是沈家的機緣!難道還要由著她任性妄為?”
“不錯!”五長老立刻附和,渾濁的老眼閃爍著精光:“此等機緣,關乎家族興衰,豈能兒戲?她一個小輩,懂什么大局?”
殿內氣氛驟然緊繃,幾位長老紛紛點頭,眼中盡是貪婪與算計。
在他們看來,葉傾仙不過是個尚未成長起來的小輩,她的意愿,根本不值一提。
南宮婉慍怒。
這時,沈雄忽然開口:“大長老,你怎么看?”
他看向右側首位那位須發皆白的老者。
對方在家中地位舉足輕重,而且頗具威望,掌控的話語權比自己家主一點都不小。
他想聽聽對方意見。
大長老緩緩睜開半闔的雙眼,殿內嘈雜的議論聲如被無形之手掐斷般驟然沉寂。
“北境天尊駕臨,確是千載難逢的機緣?!贝箝L老的聲音如同古井寒潭,每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接著,他的目光落在了沈閑的身上:“你是那丫頭的夫君,還是勸勸的好?!?/p>
這話算是表明了態度。
沈閑迎上那道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錦袍下的脊背繃得筆直:“回大長老,傾仙素來明理。若曉以利害,未必不愿為家族考量。但若強行相逼……”
他頓了頓,袖中指尖輕輕劃過掌心:“只怕適得其反?!?/p>
“荒謬!”五長老終于按捺不住,茶盞在案幾上震出清脆的碰撞聲:“區區小輩,難道還要全族求著她不成?家主!”他急切地望向沈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p>
沈雄威嚴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緩緩開口:“此事關乎家族利益,不容有失。”
“等那丫頭出關后,立刻帶她前往神木宗,拜見天尊。”
“家主英明!” 五長老立刻拍馬屁,老臉上堆滿笑容:“此乃天賜良機,絕不能錯過!”
南宮婉眉頭緊蹙,但終究沒有再多言。
她知道,在這群利益至上的老狐貍面前,葉傾仙的意愿,根本不值一提。
沈閑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緊,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這些人,口口聲聲家族大義,卻從未將葉傾仙當作人來看待。
——在他們眼里,她不過是一件可以隨意擺布的籌碼罷了。
他正欲發作。
就在這時,沈厲忽然道:“父親,雖然那天尊不計較,但葉傾仙畢竟是拒絕了對方一次,難免會讓對方心生芥蒂,孩兒有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