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xì)碎的黑發(fā)隨風(fēng)蕩著,迎上那雙真誠的眼眸,不會有人覺得他在撒謊。
他只是闡述這樣一個事實(shí),語氣無悲無喜。
天邊最后一抹昏黃倒映在男孩的眼中,可他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去了,只留下一張略顯著低落的側(cè)顏。
薇洛愣愣看了這個男孩好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到自己的話語竟是如此傷人。
可堂堂公主殿下,又哪里會什么安慰人的技巧呢?
她咬咬唇,精致的小臉總算褪去了那股冷漠,女孩鄭重其事道:“就算你沒有媽媽了,你也不可以叫我的母親媽媽。”
“這是不對的。”
不管怎樣,在爭奪‘媽媽’這件事上,薇洛不會做出任何讓步。
不過很快她便又咬著牙,像是下定了莫大的決心,以一種決然的口吻說道:“但……但你可以叫我媽媽。”
一瞬間,本來還在裝憂郁深沉的小男孩,神情驀地頓住。
他確認(rèn)自己沒有聽錯。
這是哪門子神展開?
公主殿下的腦回路果然異于常人。
顧安沉默了。
他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
“怎么,你不愿意?”
女孩的眼睛慢慢瞇起來,散發(fā)出危險的味道。
她的睫毛細(xì)長而濃密,覆在微微湛藍(lán)的瞳孔之上,輕輕顫動。
和母親不同,薇洛有一雙迥異于常人的眸子。
“首先,對于殿下您的好意,我感激不盡……但我想我還是不給殿下您添麻煩了。”
顧安的語中帶著無奈。
還是那句話,你永遠(yuǎn)無法預(yù)測接下來的每一步走向,能做的只有隨機(jī)應(yīng)變。
他本是想借此騙取一下女孩的同情,手段著實(shí)有些卑劣,但為了能夠和平共處,適當(dāng)示弱是非常有必要的。
可沒想到這位公主殿下竟然真的如此‘善良’……
“你什么意思?”
聞言,那張精致如人偶般的小臉再度冷漠下來。
薇洛現(xiàn)在很生氣。
她可是思考了好久,才給出這么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法,這樣你既然都有媽媽了,自然不會再纏著她的媽媽。
“你不就是想要錢……那種無用的東西,只要你愿意叫我媽媽,我也可以給你。”
驕矜的小公主揚(yáng)起了下巴,她的語氣頗為不屑。
無論走到哪,都有人為她的一切行為買單,所以在她的眼中,錢財無疑是最無用的東西。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她不明白世人對錢財和地位的追求。
特別是近幾年,越來越多的男人出現(xiàn)在家中,雖皆是以拜訪的名義……
但即使是兩年前的她,也能透過那一具具風(fēng)光艷麗的皮囊,看穿那些隱藏在內(nèi)里的骯臟和齷齪。
索倫亞公國的現(xiàn)任家主是一位寡婦。
這是不爭的事實(shí)。
父親死了,很早就死了,早到薇洛甚至沒和他見上面。
那個男人死在和當(dāng)時還有‘公國第一美人’美譽(yù)的母親大婚當(dāng)晚。
但薇洛卻不覺得他死的冤枉。
那是個骯臟的男人,他靠著先輩的余蔭,在公國欺男霸女,背地還操持著妓院,賭場等一系列下三濫的生意。
一直到十二年后的今天,民間依然流傳著他的惡名。
沒人知道為什么當(dāng)時的芙琳小姐,一位大公的親妹妹,會選擇這么一個人渣做她的丈夫,還那么急切。
好在老天開眼,據(jù)說這人渣在大婚當(dāng)天太過興奮激動,一哆嗦死在了床上。
真是令人驚嘆的死法。
而之后,便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歲月靜好。
薇洛其實(shí)也能感覺出母親對那所謂的‘丈夫’沒有任何好感。
可究竟是為什么呢?
十二年后,恐怕除了薇洛自己,已經(jīng)無人在意這件事了。
人們更在意的,是怎么博取這位美艷大公的芳心,他們愛她優(yōu)雅美麗的皮囊,更愛夫人身后那象征著帝國頂級權(quán)貴的大公爵位。
而在薇洛看來,面前的男孩便和那些男人沒什么區(qū)別。
她的眼睛就是尺!
更為重要的是,母親對待這個賤民的態(tài)度,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我絕無其他意思,也請薇洛殿下放心,我不會再那樣叫了。”
顧安并不知曉這一會兒女孩心中閃過的那么多想法,他無奈解釋。
畢竟今后是要在這里混口飯吃,所以顧安只想把事情講清楚。
誤會必須解除。
而且他真不想平白給自己找個媽啊。
不過轉(zhuǎn)念想到芙琳夫人那溫柔偉岸的身軀,忽然感覺當(dāng)她干兒子好像也不是不行……
“你笑什么?”
“有嗎?”
“你明明就笑了!”
公主殿下微微瞪圓了眼睛,似乎很不滿顧安的表現(xiàn)。
不過鑒于他已經(jīng)做出了保證,自己也就先不追究他的失禮了。
“對了,還有今天下午發(fā)生的事……”
女孩說這句話時,盡量是以一種毫不在意的語氣。
可惜稍稍緋紅的脖頸和遲疑的語氣,還是出賣了她。
“什么下午,下午我們有見過面嗎?”
男孩眨巴眨巴眼,十分懂事的接過話頭。
相比起公主殿下,他這個老演員就顯得從容不迫多了,臉不紅心不跳。
“嗯,嗯……嗯?”
許是第一次這樣,女孩那張白嫩的小臉蛋也漸漸泛起了紅暈,她撇過頭,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來。
“你,你說的沒錯……”
未了,薇洛還用眼角余光仔細(xì)觀察著男孩的表情。
嗯,看來他是真的打算‘忘記’,而不是要惡心自己。
薇洛輕咳了兩聲,忽然又冷聲道:“那你最好是徹底忘掉,更別想以此要挾……因?yàn)槲沂墙^不可能屈服于你的。”
薇洛心想,倘若這賤民真打算這樣做,那她即使是拼著被母親討厭,責(zé)罰,也一定要讓他嘗嘗魔法的厲害!
少許,她從裙子里掏出一枚銀幣——不要嫌少,公主殿下身上從來不帶錢,這還是此前她特意找琳娜要的。
“喏,給你了。”
女孩說完,冷著小臉把銀幣遞過去。
書上說過要打一棒子給一甜棗,公主殿下覺得自己深諳御人之道。
“……呃,要叫媽媽嗎?”
“不用!”
雖然是自己提的,但這會兒聽著他問,薇洛反而覺得臉頰在發(fā)燙。
殊不知在她拿出這枚銀幣的時候,某人的兩眼已經(jīng)完全挪不開了。
顧安咽咽口水,原諒一個饞了軟軟蜂蜜面包七天的可憐男孩。
他伸手去接,指尖難免掠過那只纖細(xì)手掌的掌心。
男孩的這一時疏忽,不由讓公主殿下又一次微微瞪圓了眼,她微微紅著臉,呵斥道:“你你你,你這賤民……尊卑不分!”
“噢該死的,您看看,我這破手怎么敢觸碰薇洛殿下這樣嬌貴美麗的人物,請您放心,我這就去把它剁掉。”
“欸?等下,那,那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