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嗎?”
人總是渴望被夸獎的,這一點連年幼的污血種也是不例外。
只是往往,夸獎對于他們來說,更像一種恩賜。
見女孩神色忐忑的問出這句話,顧安理理衣領,十分嚴肅的咳嗽兩聲。
他清了清嗓子。
“首先,我不是蘿莉控……其次,我要說的是:好看,非常好看。”
小男孩一本正經的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鏡,反正絕不會讓人以為他在說假話。
況且顧安本來就沒說假話。
人靠衣裝這句話不是空穴來風,以往見著十三,更多是被她的內在所吸引,如今經過琳娜小姐的親手打扮,毫無疑問將女孩美麗可愛的另一面完全展現出來。
而被他如此直白的夸獎,女孩本就微微紅的臉蛋,此刻越發的像樓下那燒得通紅的壁爐,眼看著就要冒蒸汽了。
“謝謝……謝謝顧里安少爺。”
十三低下腦袋,小聲道謝。
“你是怎么找到這來的?”
顧安十分自然的牽上她的手,領著人往屋子里走。
“是琳娜姐姐安排我過來打掃的……”
“嗯?又是她,侍從小姐的專業我認可了。”
“十三沒聽明白。”
“難道你沒聽見過她叨叨嗎?我可是皇家女仆學院的第一百七十四期優秀畢業生哦。”
“琳娜姐姐哪有這樣,顧里安少爺學的一點兒也不像。”
女孩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
她很快想到什么,走至一半,忽然掙脫開顧安的手,跑向門外。
等她再次跑進來時,懷里已經抱著掃把和簸箕了。
小女仆差點把自己的本職工作搞忘了,這可是天大的罪過。
好在莊園里的大家都對她很包容。
有時她也覺得自己真的挺笨,今天上午還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那噼里啪啦的脆響,像是炸開在她的心尖上。
她一度以為自己剛得到的這份工作又要泡湯。
但那個看上去兇巴巴的管家只是遠遠瞧了一眼,就背著手轉過身,訓斥別的女仆去了。
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又是琳娜姐姐走過來,替她撿起地上碎裂的渣子。
“沒關系噢,管家先生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咱們快點收拾掉吧。”
溫柔的侍從小姐如此說道。
可女孩不是傻子,畢竟管家先生的眼睛明明比天上的雄鷹還要銳利。
因此她想到了顧里安少爺。
反正不知怎么就很想他了,但莊園那么大,她又不敢亂跑,最后還是拜托琳娜姐姐領著她走到了樓下。
然后琳娜姐姐就給她安排了一個無比艱巨的任務。
“好了我們新來的小女仆,你下午的工作就是替那位小少爺打掃房間衛生。”
“就這樣?”
“就這樣。”
侍從小姐略顯遺憾的道:“畢竟連我這么專業的女仆都無法滿足他,想必這一定是位極難對付的人物,如此重擔,只能交給你啦。”
走進房間,窗戶溜進來的風吹起幾縷發絲,遮住女孩眼眸。
十三的胡思亂想漸漸回歸現實。
“你要不要到我床上睡會兒?”
聽著男孩的美好建議,小女仆趕忙握緊掃把,甩甩腦袋。
“真不試試?我這個床很大的,還軟,肯定比你住的地方好。”
“顧里安少爺,你還是讓我快點打掃吧……”
“打掃個屁啊,來都來了,陪我睡會兒,呸呸呸,是你趕緊上去睡會兒。”
這有時候話太順嘴也不是什么好事,顧安心想。
固執的小女仆終究沒有拗過固執的男孩,半推半就的上了床。
好在她的衣服都是干凈的,身體也昨晚才洗過,干凈的散著淡淡花香。
“十三,怎么感覺你變香了……你是不是偷偷用了香水?”
“沒有……”
“真的嗎?我不信。”
嚷嚷著讓我聞聞的小男孩也成功爬上了床。
十三紅著臉,感受著男孩的湊近,她忽然覺得心臟跳的好快。
撲通撲通。
事實上她一直覺得顧里安少爺才是真的好聞。
或許是有一部分異族血脈的緣故,她的鼻子遠比常人靈敏。
靈敏到僅通過氣味就能辨別對方是誰。
女孩的思考,忽然在某一刻停滯了。
她感覺自己被抱住。
男孩的雙手沒有太用力,只是那樣輕輕擁住了她,很輕很輕,輕到她隨時可以掙脫。
十三沒有動,甚至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
男孩的腦袋剛好埋在她的懷間,一呼一吸,帶著的熱氣傾灑在手心,有些微微瘙癢。
他沒有更多的動作,只是這樣抱著。
十三感覺到了什么,又或許她什么也沒感覺到,但本能促使著她安靜下來。
一時間,剛剛還吵吵鬧鬧的兩人,就這么如同真正酣睡的孩子一樣,悄無聲息。
風兒也悄悄溜進來了,夾雜著一兩聲鳥鳴,厚實的窗簾磨蹭過墻邊,沙沙作響。
靜謐與祥和,組成了這個房間的一角。
在過去一周,他們經常這樣抱著——每個難眠的夜晚都是如此。
小巷的糟糕環境很喜歡折磨人,偶爾躥出一兩只野貓,又或者是耗子,總之是些煩人的生物,它們發出的叫聲在深夜凄凄瀝瀝。
十三早就習慣了,但每逢這個時候,身邊男孩就會很用力的抓住她手。
他空著的另一只手則煩躁的揉揉頭發,再睜開雙眼,緊緊盯著那些暗處的生物。
就像一只護食的小獸。
十三當然不是食物,可她能感覺到男孩對自己的那種珍視。
十三曾經想了很久很久,還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么一個貴族少爺會如此珍視她一個污血種呢?
不詳的寓意已經深深刻進了每一只污血種的骨子里,深刻到連他們有時也會這樣認為。
可能人類就是很奇怪的生物吧……
十三想著想著,覺得顧里安少爺說的果真沒錯,這個床好大,好軟。
軟的讓人想睡覺。
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低頭去看,發現男孩已經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只露出小半個側臉,睡顏格外安詳。
他的手依然輕輕抱著,環繞過自己腰間,就像是抱著一件隨時會摔破的瓷碗,所以必須要這般小心翼翼。
鬼使神差。
女孩忽然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