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騎士團是教會的核心武裝力量之一。
大騎士更是其中翹楚。
每一位大騎士都有著屬于自己的封地,他們經過層層選拔,意志堅定,每一個都是至少掌握兩種四階戰技的強大職業者。
而如今這樣的人物,一下來了三十六位。
更別提他們的領頭人——那是教會百年來最年輕的掌旗騎士,手握六階戰技,融合能量于己身,是可以激發圣焰的大人物,前途一片光明。
到得這個階段,即使是芙琳夫人,也難以輕言取勝。
而能派遣出如此強大的陣容,就說明她‘帶女兒出門游歷’的說法,已經引起了帝國方面的高度懷疑。
她無法再往前走了。
“可只要您愿意將十三帶走,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我為什么要帶走她?”
立于男孩身前,女人的影子被燭火拉得很長,長到足以將他整個籠罩。
“她見過薇洛,更和你密切相關,而屆時返程,他們會盤問每一個無關的人,你如何能保證她守口如瓶?”
這其實不是在問話。
因為只有死人才會守口如瓶。
十二年的籌劃,今朝終于出現轉機,芙琳夫人不會允許有任何意外的發生。
在這之后,公國的小公主必然會受到女皇陛下的喻令,前往圣城,進入忒彌斯魔法學院學習。
索倫亞家族將再無翻身的機會,只會慢慢被他人蠶食,直至凋零。
“但知道我存在的又不止她一個……”
顧安的話,忽然止住。
迎著女人那平靜淡漠的目光,他意識到這個問題其實根本不重要。
所有人都會死。
因此就不存在暴露……至于在這之前盤問調查——那簡直可笑,畢竟在女皇陛下的手諭到來之前,沒人敢踏入這座小鎮一步。
這可是一位大公!
從龍之臣!
起碼在明面上,所有人都必須給予應有的尊敬,即使是女皇,也絕無可能在這時候發難。
而等他們走后,小鎮就算一朝覆滅,誰又在乎呢?
顧安現在就能替芙琳夫人想出好幾個理由。
最樸素的便是被當地賤民冒犯,而冒犯一位大公,理應該當死罪。
這簡直是個無解的死結。
“那就由我帶她走,我和殿下,還有十三,我們可以一起……”
女人抬手打斷了男孩不死心的話語,她道:“別說笑了,顧里安,你是個聰明的孩子?!?/p>
“你應該記住,那只是一個卑劣的污血種,她對你們而言,除了拖后腿,增加暴露的風險以外,起不到任何一絲一毫的幫助。”
“是,她的確可能救過你的命,但這段時間你對她的好,難道還不夠彌補她嗎?”
“倘若沒有你,她不會在冬天有一間溫暖的小屋,她不會有一套嶄新的衣物,她更吃不上一頓像樣的晚餐……你做的已經足夠多了,顧里安。”
話至最后,女人的語氣已經漸漸軟了下來。
讓一位大公服軟,今天這場談話如果泄露出去,想來足以震驚整個帝國。
她伸出手,想要再度擁抱這個男孩。
但男孩卻躲開了,他躲的遠遠的,他的身體在輕輕發著顫,那雙以往黑亮有神的眸子望來,有些難以置信。
“但是沒有她,我早就該死了!”
壓抑的情緒在此刻爆發,他幾乎是低吼出來。
可胡鬧是沒有用的,大人們的意志也從來不以孩子的胡鬧而動搖。
他強迫自己冷靜,喉嚨滾動,艱難擠出一句話。
“所以老師……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算計對嗎?”
芙琳夫人的確不為所動,她的目光依舊平靜,甚至有些欣賞,欣賞男孩直到這一刻都沒有大吵大鬧。
就像她一直說的那樣,這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她現在也希望他能做出聰明的抉擇。
“沒有人能夠逃脫,你之前不是問我,諾倫斯教堂的神父去哪了……那也是個有些小聰明的老頭,他大概在很早之前就意識到了什么,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心存僥幸?!?/p>
“你看,本來他還能多活幾天的?!?/p>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是一條鮮活的人命。
女人那張溫婉嫵媚的臉落在顧安眼中,再不像從前那樣美麗了。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大錯特錯。
也許是芙琳夫人一直以來表現的太過溫柔可親,導致他真的天真到這種地步。
男孩顫栗的身軀在漸漸平復。
他低著頭,努力思考著解法——就像平時教導薇洛做數學題那樣。
一定有機會的……
一定可以。
這一刻,顧安想遍了那個名為教皇冕下的‘前世’。
直接攤牌?
這無疑很可笑,人家只會當他是個瘋子。
先不談教皇冕下可是好好活在圣城,是萬千民眾的信仰所寄,就算芙琳夫人也跟著發瘋,信了他的話,多半也不會對局勢起到任何作用。
一個連二階殺人魔法都要拼盡全力釋放的可憐弱者,是不會有話語權的。
但有一個顧安無比能確定的事實。
他緩緩抬頭,直視著女人,目光格外堅決。
“無論如何,我不會放棄十三。”
那意思十分明顯,大不了我就留下來等死。
死也得和他的小女仆死在一塊!
既然無法解決問題,那就先把問題拋給對方。
女人沒有生氣。
只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說道:“沒關系,你還有三天的時間考慮?!?/p>
女皇陛下的手諭,就算快馬加鞭送過來,也至少還有幾天。
在此之前,那些人不會踏入小鎮。
否則可以直接視為挑釁,是在朝一位帝國大公宣戰。
這場夜談,很快以師徒倆的不愉快宣告結束。
男孩匆忙離開了,他需要回自己房間,好好理一理思緒。
而在他走后。
安靜的房間內,女人沉默半響,忽然開口道:“他走了,出來吧?!?/p>
聞言,一道纖小的身影,從屏風后的陰影中慢慢挪出來。
燭火映出女孩的面容,她望著先前顧安離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現在,輪到你來做選擇了。”
女人看著她,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小臉——些微的粗糙,還有早幾年留下的細小豁口。
卑劣的污血種可不像小公主一樣嬌生慣養。
“要活他一個,還是一起死呢?”
她平靜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