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不大,五十人左右規(guī)模,只是黑霧之城的冒險者們一個臨時歇腳地。
這里已經(jīng)是黑霧森林的最邊緣,從此處進(jìn)山,風(fēng)險較低,適合一些實(shí)力低微的冒險者。
他們不靠獵殺魔物,接任務(wù)賺取酬勞,而是以進(jìn)山采藥為生。
若是運(yùn)氣好,采到一兩株特殊魔藥,直接一朝暴富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每隔一陣子,總會有這樣的故事流傳開來。
在營地里,可以租聘別人扎好的帳篷,市價一銀幣一晚。
稍顯昂貴,但比夜宿野外還是要好很多的。
類似臨時旅舍。
在一眾或明或暗的注視中,顧安通過十枚銅板,問出了旅舍的老板。
那是一個蓄著長胡子的大叔,唇邊有一枚大黑痣,眼若銅鈴,正坐在篝火旁,手抓著烤好的兔肉大快朵頤。
“噢……真是稀客,毛都沒長齊也學(xué)人家來跑山了?”
跑山是這里的通俗叫法。
大叔瞅見叫住自己的竟是一個男孩,不由咧開嘴笑了起來。
他的話,頓時引起篝火旁的其他人一陣哄笑。
“老科恩,看來你的帳篷很受歡迎嘛!”
“是啊老科恩,要我說,不如讓他住我這來,我不收錢……嘿嘿!”
看來科恩是這大叔的名字。
顧安記下。
倒是一旁的女孩忽然扯扯他的衣角——從進(jìn)入營地開始,公主殿下就緊緊拉著他的衣角,顯然是有些局促。
“怎么了?”
顧安低聲問。
“那個人說不要錢。”
薇洛湊了過來,在他耳邊小聲道,然后指指剛剛說話那人。
顧安順勢看去,寸頭,偏瘦,一身皮甲,腰間還別著把匕首,極常見的冒險者打扮。
而見他們看過來,男人也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小朋友,要不要跟叔叔一起睡啊?叔叔會好好照顧你的。”
男人緊緊盯著顧安,他的目光從頭到尾打量,最后停在男孩那張臉蛋上,舔了舔唇。
顧安被看得一陣惡寒,他媽的,心想這世界的人難不成都是這種變態(tài)?
倒是一旁的公主殿下居然被忽視了。
“喂喂,維特,閉上你的嘴,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
黑痣大叔瞪了偏瘦男人一眼,旋即抹了把嘴上的油,朝顧安道:“老規(guī)矩,一枚銀幣一間。”
今晚空閑的帳篷還很多,但顧安只要了靠邊上的一間。
他從兜里掏出一枚銀幣遞過去。
科恩接過,放下手里的肉,起身領(lǐng)著兩個孩子往外走。
一路上,不時有人抬頭,打量起這兩個明顯和這里格格不入的孩子。
但沒有誰冒然上來找事,在外面混,最忌諱的就是平生事端。
你以為的獵物,也有可能只是更強(qiáng)大殘忍的獵人偽裝。
“有什么問題,可以來找我。”
將顧安帶至一間尖頂帳篷前,科恩看了他一眼,特別是在他鼓鼓的布包上停留了剎那,咧開嘴,丟下這么句話便離開了。
顧安無言,領(lǐng)著女孩走進(jìn)帳篷。
露宿山林整整五天,他們終于是有機(jī)會好生歇息一次。
腳下柔軟的地墊雖然看上去有些臟臟的,但比起外面的草地,還是舒服多了。
男孩放下布包,點(diǎn)燃燭火。
然后掏出肉干,照例撕成條狀,開始進(jìn)食。
薇洛見狀,抿抿唇,挨著他坐下。
如野人一樣在山林里生活了五天,她身上的黑裙依舊干凈整潔,在燭火下,一道道繁美精致的紋路若隱若現(xiàn)。
顧安就沒這么輕松了,他的長風(fēng)衣刮了好幾道口子,好在看上去并不明顯。
還略有些汗味……沒辦法,不是誰都像公主殿下那樣,有一件自帶清潔防刮等多功能的裙子。
光是這件裙子,扔出去就值得無數(shù)貴族千金瘋搶。
“顧里安……”
“嗯?”
帳篷內(nèi)的空間甚是狹小,原就是為單人設(shè)計(jì)的,兩人不免靠得很近。
“我想媽媽了。”
女孩支著腦袋,垂下眸。
“她不是你媽媽。”
“那誰是我媽媽?”
真是無聊幼稚的問題。
顧安停下進(jìn)食的動作,抬眼看看她。
五天過去,那份屬于公主殿下的傲氣似乎被她深深埋了起來,昔日柔順的長發(fā)打著結(jié),有些亂糟糟的披在腦后。
“你真正的媽媽已經(jīng)死了。”
“你!”
女孩出離的憤怒了,轉(zhuǎn)頭過來瞪他,幾乎脫口而出:“你媽媽才死了!”
“對,我媽媽也死了。”
未想男孩只是平靜的咬了口肉干,神情毫無波動。
帳篷內(nèi)的氣氛一下凝滯。
薇洛愣了愣,旋即如同泄了氣的氣球般耷拉下來,也不想跟他爭論到底誰媽媽死了誰媽媽活著這種話題了。
顧安咬著肉干,想到什么,忽然開口道:“把鞋脫了,我看看傷口。”
磨出水泡和磨出血雖然不是什么大事,但這幾天為了趕路,兩人白天基本沒怎么停下來過。
這也導(dǎo)致了那出血的地方不斷滲血,極難康復(fù),若不是顧安提前用干凈布條包扎,很容易造成反復(fù)感染。
“哦……”
薇洛下意識應(yīng)了聲,就要脫鞋。
這些天她已經(jīng)養(yǎng)成對顧里安‘言聽計(jì)從’的習(xí)慣。
當(dāng)然,只是指在處理傷口方面。
不過她彎腰至一半,忽地一頓。
“你先吃完東西吧……”
“沒事,不影響。”
小殿下到底是個臉皮薄的女孩,有些沒來由的臉熱。
她想到以前看過的雜書里,有記載一些人就喜好盯著別人的腳看,甚至奉為珍寶……
她覺得顧里安不是那種變態(tài),但總歸是想到了。
忍著點(diǎn)點(diǎn)羞意,女孩扯下鞋子上面的蕾絲綁帶,露出棉襪,能看見里面纏了層布。
縷縷滲出來的血跡在白布上非常明顯。
于是顧安放下手里的肉干,取來最后一截裁剩下的布條——他也沒想到“純棉女士內(nèi)褲”居然還能起到這個作用。
倒水,沖洗,重新包扎。
“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上路以后,可能要再走兩三天才能看見下一個營地。”
體魄好的職業(yè)者也許只用走一天,但公主殿下的體魄顯然不算好。
大概是覺得她最近表現(xiàn)不錯,顧安想了想,又拿出一把小木梳。
“你自己把頭發(fā)梳下吧。”
這樣的小木梳他總共開出來三把,一把早就送給了小十三,手里則還剩著另外兩把。
“噢……”
女孩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微紅著臉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