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一天,一直到下午五點,買畫的人也沒出現(xiàn)。
參觀的人走得差不多,孟書窈趁空喝了口水,緩解喉嚨干渴。
恰好手機來電話,孟振華打來的。
盡管不想接,猶豫片刻后她還是妥協(xié),拿著手機到走廊外接通。
“埃倫那邊有進展嗎?”一開口便是毫無感情的問話。
孟書窈不敢說,她根本就沒聯(lián)系過埃倫。
“我……最近課程太滿了。”
“你畫畫能有多忙?”孟振華沒那么好糊弄,“學業(yè)上我對你要求不高,你只要能順利畢業(yè)就可以了。”
只需要她有個拿得出手的學歷,不會丟了孟家的面子。
孟書窈何嘗不知道。
從她回到孟家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經(jīng)淪為一顆棋子。
原以為,等到上大學,她就可以自己兼職賺錢,慢慢脫離孟家,可誰知姐姐意外出事,需要一大筆醫(yī)療費,她沒辦法,只能繼續(xù)在孟家當乖乖女。
孟振華:“昨天醫(yī)院那邊打電話說她最近精神狀況不太好。”
孟書窈回神,急忙追問:“我姐姐怎么了?”
“暫時沒事。”孟振華耐心告罄,“但如果你還想她好好的,就聽話。”
聽話聽話聽話,這重復的兩個字幾乎貫穿她整個少女時期,她一旦違抗,有自己的想法,就會被關在房間里面壁思過,直到她認錯為止。
電話掛斷。
孟書窈握著手機的手下垂,杵在原地發(fā)呆。
不知過去多久,路過的同事喊了她一聲,“Elara,你怎么還不走?人都走光了,可以回去了。”
孟書窈眨了眨眼,聲音有些低啞,“好。”
她心不在焉地往電梯口走。
經(jīng)過拐角時,沒注意迎面有人走來,就這樣直愣愣撞上去。
一股清冷調的木質香涌入鼻腔,額頭抵上結結實實的肉墻,她吃痛地往后退,高跟鞋不小心崴了下,身體失衡摔在地毯上。
眼前是雙黑色的男士牛津皮鞋,纖塵不染,西裝褲管修長挺括,熨帖平整。
視線上移——
對方站在那看著她,絲毫沒有要伸手扶一把的意思。
看清他的臉后,孟書窈怔住。
是那天宴會遇到的男人。
這張臉辨識度太高了,尤其是眼睛。
失神之際,疏冷的聲音傳來:“能起來嗎?”
孟書窈動了動發(fā)疼的腳踝,手肘撐住地面,還沒緩過來。
她不吭聲,男人又再次啟唇:“需要幫你叫救護車?”
“……不用,我沒事。”孟書窈自知得罪不起他,忍痛從地上站起來,“抱歉,剛才是我沒注意沖撞到您。”
裴聿洲掃過她胸前的工作牌。
孟書窈緊張地抿唇,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自己,她感冒戴著口罩,工作牌上寫的也是英文名,應該認不出。
“你們館長呢?”男人問。
“您是來買畫的?”
他默認。
原來那幅畫的買家是他。
孟書窈不敢耽擱,“您稍等一下,我給館長打個電話。”
-
很快,館長從樓上趕下來,把人請到會客廳招待,轉頭吩咐:“Elara,倒杯咖啡進來。”
孟書窈點頭,“好。”
她轉身往茶水間去,做了兩杯美式,端回會客廳。
他們已經(jīng)在簽署合同。
孟書窈走近桌邊,瞄到一眼簽名處,黑色鋼筆字跡蒼勁有力。
——Kerwin Hers
他竟然是赫爾斯家族的人。
美國最有實力的老錢家族,數(shù)百年積累財富,地位穩(wěn)固,產(chǎn)業(yè)鏈星羅棋布,遍布全球。
孟書窈腦子里倏然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如果一定要攀附男人,那為什么不可以是他?
無論權勢地位還是長相氣質,他都佼然不群。
埃倫和他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與其一輩子活在孟家的掌控下,不如另辟蹊徑。
晃神間,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到。
眼前這樣的男人,真的是她能接近的嗎?
一旦招惹上,后果是什么,一切未可知。
“我叫人給您把畫送到車上。”館長笑著說。
男人輕“嗯”一聲,“我還有事,先走。”
館長起身,“我送您。”
他直接回絕,“不必。”
咖啡沒被動過,或許他不愛喝美式,也或許他不喝外面這種廉價咖啡。
裴聿洲走后,館長看向孟書窈,“沒什么事你可以下班了,今天辛苦了。”
“是我應該做的,那我先回去了。”
打完招呼,孟書窈離開會客廳,快步往電梯方向追。
她來不及想那么多,機會只有一次,錯過可能再也不會有了。
不管怎么樣,總該試一試。
慶幸,人還沒走遠。
他站在電梯口接電話,單手抄在褲袋,身上的西裝馬甲勾勒出寬闊的后背,肩線平直,完美貼合身形,無處不在彰顯男性魅力。
孟書窈沒敢靠太近。
裴聿洲背對著她,簡要交代幾句電話那端,下一瞬,聲線沉了幾分,“孟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中文比英文給人的壓迫感更甚。
孟書窈身體忽顫。
他記得她。
只見過一次,還隔著口罩,他就認出來了,洞察力未免太過恐怖。
男人掛掉電話,側轉過身,幽幽地注視她。
“對不起……”孟書窈忙不迭張口道歉,“我不是偷聽。”
她挪開步子,緩慢走過去。
裴聿洲注意到她右腳走路不太自然,“需要我付醫(yī)藥費?”
孟書窈連連搖頭,“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
她怎么敢向他索要醫(yī)藥費。
裴聿洲輕抬眉梢,等她下文。
孟書窈光顧著追過來,壓根兒沒想好怎么開口。
她從沒做過追人的事,況且還是一個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男人。
萬一他有女朋友呢。
她的道德底線不允許自己做出任何破壞別人感情的事。
思索一瞬,她決定旁敲側擊,“您買畫,是送人的嗎?”
男人淡聲反問:“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抱歉,我就是有點好奇。”孟書窈頓了頓,“因為那幅畫我也特別喜歡……”
裴聿洲始終沒有多余的情緒,“我好像沒有義務滿足你的好奇心。”
孟書窈到底是臉皮薄,被人冷臉相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泄得一干二凈,“對不起是我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