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月與李野一同坐在長椅上品嘗著肉包,火月嘴角沾滿了肉汁,臉上卻洋溢著滿足的神情。
兩名錦衣衛相視一笑,默契地選擇假裝沒有看見。
畢竟按規矩,他們不能讓公主在宮外隨意進食,但他們身為錦衣衛,而非謹小慎微的太監宮女。
偶爾疏忽些禮數,倒也在情理之中。
李野吃過包子,臉上同樣滿是油漬,他順手用裹包子的荷葉擦了擦嘴,而后神色一正,身子挺得筆直。
他此舉實則另有深意,拉了拉火月的衣角。
“火月姐姐,我能跟你聊兩句嗎?”
火月吃人嘴短,無奈地點點頭。
“只有兩句也行,你要聊什么?”
“火月姐姐跟馮公公關系很好嗎?”
火月聽到李野提及馮公公,心中猛地一緊,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但在這天真無邪的孩子面前,她強裝鎮定,試圖維持著表面的穩重,心中卻如翻江倒海一般。
“嗯,從我很小的時候,他就在我身邊了。不過你放心,我這個人恩怨分明,不會跟你這個孩子過不去的......”
李野凝視著火月,只見她臉上雖刻意維持著平靜,但仍難掩一絲慌亂。
“火月姐姐,馮公公不是靈寶觀殺的,師父沒有要殺他,師父還提醒他了。”
火月輕輕點了點頭,手中那半截小鳶給的甘蔗被她下意識地捏得緊緊的。
“我知道......”
她的聲音小得如同蚊蚋,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李野從那微弱的語氣中,聽出了深深的沮喪與無奈。
對,她其實什么都知道,知道馮公公是怎么死的,也知道馮公公不過是個奴才……她心里一清二楚。
李野見狀,便不再言語,轉頭將目光投向擂臺。
“在下揚州黃沉木,敢問閣下,可否是端木家長女?”
小鳶不經意間看到臺下,火月趁自己不在,竟與小師弟挨得很近,還搶了小師弟半塊肉包。
那肉包,可是自己花錢買給小師弟的!
小鳶頓時急了,柳眉倒豎,沒好氣地看向黃沉木。
“對對對,趕緊打,介紹什么啊,我很忙的。”
黃沉木見狀,心中暗叫不好,看來自己此次萬柳會之旅,怕是還未真正開始便要結束了。
他正準備開口投降,卻見小鳶突然眼神一凜。
小鳶眉頭緊皺,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只見她猛地抽出無雙劍,身姿矯健如矯燕,一腳后撐地面,劍刃置于身前,呈九十度如滿弦之弓。
剎那間,她凝氣于劍尖一點,周圍靈氣仿若洶涌的海浪般瘋狂翻涌,氣勢驚人。
緊接著,她身如閃電,一劍疾射而出!
那劍速之快,猶如一道銀色的流光,瞬間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
宜醉樓上的端木家主端木青山正悠然地喝著茶,看到自家女兒這般架勢,一口茶水毫無預兆地噴了出來,眼睛瞪得老大,臉上滿是驚愕。
他下意識地一腳踩到窗戶框上,整個人差點直接從座位上彈起來。
“不至于不至于!”
臺下的李野也被這一幕驚得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六品劍式,燕子破浪......”
對面的黃沉木本就戰意全無,修為大概也就在九品上下,此刻被這凌厲的劍勢嚇得臉色慘白。
這一劍下去,怕是要出人命啊!
小鳶這一劍來勢洶洶,卻在即將刺中黃沉木之時,穩穩地停在了三尺之外,被一面一指厚的冰墻擋住。
那冰墻出現得極為突然,又消失得迅速,大多數人都還沒來得及看清,它便完成了使命,擋住小鳶的那一劍后瞬間消散。
這一幕嚇得宜醉樓上的端木青山冷汗直冒,他頗為狼狽地一屁股坐回椅子,心中暗自慶幸。
這丫頭出劍速度未免太快,上一瞬才看到她聚氣,下一瞬劍已出手,前搖短得嚇人,遠遠超過了普通七品的出手速度。
若這劍會真出意外,自己在宜醉樓上喝茶卻沒反應過來,那可就不只是丟臉那么簡單了。
端木青山喘著粗氣,看到擂臺上黃沉木安然無恙,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看來以后得多留意這丫頭才行,原本想著都是些江湖新秀,小鳶也不過七品,沒什么好操心的,若不是那冰墻來得及時......
端木青山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起身走到窗臺邊,看到了擂臺遠處一個穿著黑色罩袍、戴著黑紗斗笠的女人。
他趕忙拱手作揖,感謝對方出手相助。女人微微點頭回敬。
小鳶眉頭一皺,暗叫不好,那冰墻定是師父所設,自己剛剛出手似乎太過狠辣了。
剛剛只是覺得對面這人啰嗦得心煩,這下回去以后,怕是麻煩大了......
黃沉木雖然沒看清剛剛究竟發生了什么,但直覺告訴他,自己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這簡直就是死里逃生啊!
他顧不得什么體面,連忙丟下手中的劍,雙手高高舉起。
“我投降!”
臺下大都是習武之人,雖然不明白端木鳶鳶這一劍為何突然停下,但單看那出劍的凌厲劍勢,便能看出她碾壓般的實力。
大多數人不禁歡呼起來,小部分人看向黃沉木,倒也不覺得他投降可恥,甚至還隱隱有些同情。
臺下眾人對小鳶的劍技議論紛紛。
就在這時,人群中一個帶著山魈面具的少年引起了李野的注意。
只見他緊緊握著手中的骨劍,眼神陰鷙,口中喃喃自語:“難怪蠱毒起效對她那么慢,還能被她逼出體外,要再找一個目標了......”
李野轉頭看了看旁邊的火月,發現她臉上剛剛失落的神色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其妙的振奮。
旁邊的侍衛拱手道:“小姐,時間差不多了,該回宮了。”
火月正要回答侍衛,忽的瞥見擂臺上的小鳶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嚇得她連忙躲到侍衛身后。
“快走,快走,我們回宮,本小姐可不想跟那端木鳶鳶再打個照面。”
......
皇宮的宮墻高聳入云,足有十多米高。
上面刷著的金黃色涂料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仿佛在無情地拒絕著任何試圖攀越的人。
在宮墻的第二道門處,氣氛略顯緊張,幾個太監正焦急地勸說著剛剛從外面回來的火月公主。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壓抑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公主,您要多少甘蔗,奴才都給您買,能不能別拿著這啃得只剩小半截的甘蔗回宮啊?”
“是啊公主,這不合規矩,宮墻外的東西進來都要申報。”
火月雙手叉腰,擺出那副刁蠻的表情。
“本公主要拿什么進去,你們管得著?母后都沒說什么,你們倒管上本公主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這半截甘蔗,本公主也要把它帶回寢宮!”
“火月,你回來了?”
遠處傳來了少婦人輕柔卻又帶著威嚴的聲音。
她身披錦衣華服,身段豐盈,每一步都邁得優雅從容,鞋跟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走起路來更是一步一款,風姿綽約,后面還跟著幾個宮女小心翼翼地為她拖著裙擺。
火月和太監一見到這少婦人,立刻都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火月給母后問安,母...母后萬福。”
“丟掉。”
太后的聲音不大,還有幾分細軟,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無人敢回應。
火月看了看手里的半截甘蔗,又抬頭偷偷看了看母后,眼神中滿是猶豫。
“火月,你有聽見哀家的話嗎?”
火月跪在地上的手微微顫抖,心中滿是恐懼,這種恐懼是在太后身邊日積月累攢下的,早已深深刻入骨髓。
她咬著牙,極不情愿地將那小半截甘蔗甩了出去。
太后微微點頭,神色稍緩。
“火月,母后知道殺了馮大伴你心中有所不滿,這才特許你出宮,若你還有不滿,可跟母后說。”
火月雙腿打著顫,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火月,沒...沒有不滿。”
太后這才款款離去。
火月趁著旁邊的太監都還跪在地上,太后也已經走遠,迅速起身,一路小跑著往自己的寢宮奔去。
一到寢宮,她護著胸口,仿佛護著什么稀世珍寶一般,連忙關上房里的大門,甚至還拉上了門栓。
一旁正在打掃衛生的小宮女看著緊張兮兮的火月公主,忍不住問道:“殿下,您這是怎么了?”
火月左右環顧,確定房里只有這個宮女,這才松了口氣。
她的表情瞬間變得開心起來,從衣服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半片荷葉。
這荷葉看起來軟趴趴的,大抵是用來包過包子。
“丫頭,我想把這個荷葉曬干做成書簽,你會弄嘛?”
宮女抿嘴偷笑,輕輕點了點頭。
“殿下是交到新朋友了?”
“才...才不是,我就是覺得這半片荷葉漂亮......”
“你不幫我,我就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