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管他選擇什么,她都沒有意見。
活了兩世,她早已學會不勉強別人,也不勉強自己。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有緣的人,無論怎么走,都能聚在一起。
沒有緣份的人,就算是勉強聚在一起了,最后也一定會分開。
所以,她不強求。
將選擇權交到對方的手中,又何嘗不是另一種選擇?
林疏月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不知道為才能,裴行淵被她用這樣的目光盯著,莫名的就有些心慌。
就好像,他正踩在一根鋼絲上。
只要選擇得不對,就會立馬跌入萬丈深淵。
他下意識就把林疏月的手握緊了一點。
半響,才坦誠開口。
“嚴和風心懷反意,謝知凜是他推出來的一塊問路石,他遲早會被嚴和風踢開,所以謝家從搭上嚴和風那一天起,結局就注定了不會好。”
“而你知道的,我的身世,也注定了我要與皇家為敵,如今錦衣衛和皇城禁軍皆已掌握在我手中,但外面還有大批的軍隊,這些軍隊的指揮權,則是在嚴和風的手里。”
林疏月一驚,下意識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要扳倒嚴和風,把他的軍權奪過來。”
裴行淵道:“皇上不會將軍權交給我。”
林疏月皺起眉頭,“那你是……”
裴行淵忽然笑了,他沒忍住,伸出手理了理林疏月鬢邊的一縷碎發,漫不經心的道:“我不需要拿到軍權,只需要他們互相猜忌,互相爭斗,至少不要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就好。”
林疏月驀然間就明白了裴行淵的意思。
是啊,前世他是被皇帝殘害而死。
那也就是說,皇帝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在何時知道的呢?
不管何時,皇帝終歸是要對付裴行淵的,或者換句話來說,是要對付獻太子之后的。
她不知道裴行淵做了些什么,皇帝會不會察覺出他的身份。
可是如果皇帝真的將注意力落到他的身上,那么就一定會給嚴和風和沈相可趁之機。
到時候兩人聯起手來,裴行淵恐怕沒有招架之力。
所以,只能先下手為強。
趁著自己的身份還沒有暴露的時候,讓皇帝與嚴和風先打起來。
他們打得越嚴重,越激烈,對裴行淵就越有利。
可是,要如何讓他們打起來呢?
郭代松一案,就是一個契機。
謝家是否參與了郭代松一案不重要。
重要的是,嚴和風與謝家牽連甚深。
如果謝家所有人,除了謝知凜以外,其余的都死在牢里。
而事后又被查出來,謝家人是被嚴和風殺死的話。
這其中的深意,就很耐人尋味了。
到底是謝家與郭代松有勾結,還是嚴和風借著謝家的手,與郭代松有勾結。
誰知道呢?
總之,嚴和風不敢說出自己毒殺謝老夫人與謝道遠的真相。
那么,不管后面人家給他安上什么黑鍋,他就都只有背了的份兒。
這才是裴行淵不阻止嚴和風殺人的真實原因。
想到這兒,饒是林疏月活了兩世,也不由對裴行淵的心計之深感到心服口服,毛骨悚然。
裴行淵其實并不是想故意要瞞著林疏月。
他是擔心,自己將這些說出來,林疏月會感到害怕。
就仿佛此刻這樣。
男人眸光幽深,盯著林疏月的目光灼熱如火。
他沉聲問道:“你怕嗎?”
林疏月一愣,抬眸問道:“怕什么?”
裴行淵道:“怕我心機深沉如惡魔,怕我如一座深淵,會吞噬你。”
林疏月忽然間就笑了。
她的笑容有幾分舒朗,有幾分不屑,但更多的是對他的肯定。
她淡淡的道:“我為什么要怕?如果你是深淵,那我就是黑海,不同的是,你有很強大的頭腦與心計,而我做不到那樣縝密籌謀,所以無法快意恩仇而已。”
“與其說是怕,倒不如說是羨慕和佩服,如果我有你這般智計,我想我也不會手軟。”
“那些曾經害過我們的人,我也會一一將他們碎尸萬段,讓他們也嘗嘗前世我曾嘗過的滋味!”
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恨意與狠辣。
就好像一只山間的野貓。
桀驁不馴,卻充滿了生命力。
裴行淵的心驀然就是一松。
也不知道怎么的,在聽到她說不怕的時候,就仿佛一個囚犯,驀然間被赦免了死刑。
他輕舒了一口氣,道:“你不怕就好。”
林疏月卻猶豫了一下,忽然問:“那皇帝這次召你進京,是不是因為發現你的身份,或是發現你的意圖了?他該不會也是重生的吧?”
想到這兒,她的臉色一白。
心里升上一抹恐懼。
裴行淵笑道:“不會的。”
重生之事,雖然在他和林疏月的身上都發生了。
但這事又是何等玄妙之事。
他不相信,會人人都能拿到這個機遇。
也不相信,老天爺會對他如此殘忍。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皇帝是重生的又如何?
他已經不是前世那個什么也不知道的裴行淵了。
這一世,既然他已經掌握了先機,那就不可能有任何人,再如前世那般欺凌他,侮辱他,將他踩在腳下。
他會用盡一切辦法,逆風翻盤。
讓那些曾死在大火中的人,都能魂歸安息,沉冤昭雪!
裴行淵第二天就要起程回京了。
帶著謝知凜與沈纖纖一起。
現在,這兩人都屬于嫌犯。
林疏月知道,京中還有一場腥風血雨正等著他。
遠的不說,光是恩國公和沈相這兩股勢力,就夠裴行淵受的。
但是朝堂上的事,就算她想幫,也幫不了。
只能擔憂的囑咐他,讓他萬事小心。
裴行淵應下了。
臨行前,他拿了一塊令牌,還有幾枚信號彈,交給林疏月。
他沉聲道:“不夜天是我父親所經營的組織,他死后,當今皇帝想過要將這個組織給消滅,可是派兵圍剿了幾次都失敗了。”
“后來這個組織輾轉落到我的手中,現在,我就是這個組織的首領。”
“你拿著這塊令牌,無論到了哪兒,只要那里有不夜天的堂口,就可以命令那里的人按照你的旨意辦事。”
“至于這信號彈,有危險或是緊急情況,你皆可以發出。”
“周圍若是有不夜天的人,也會迅速跑來與你相會。”
林疏月握著他給自己的東西,心里有些溫暖,同時,也沉甸甸的。
她自問身無長物,也沒有什么可以幫助裴行淵的。
最后,只能道:“你要好好活著,我、我在蜀州等你。”
她的眼眶有些濕。
里面閃爍著一些晶瑩的淚花兒。
裴行淵猛地一震。
活了兩世,其實他這是第一次看到林疏月為他哭。
他的心頓時軟成了一片。
他輕輕的笑了一下,握住林疏月的手,說:“好。”
他們曾約定,要一起踏遍山河,要去尋大川,渡大江。
要騎北越的胡馬,吃南唐的美食。
他們要當世間最快活的一對神仙,再不為這塵世的俗事所束縛。
所以,他答應她。
讓她在蜀州等著他。
等他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