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陳懷實心中一聲嘆息,本來獲知要放他們離開是可以松口氣的,卻因王多金的話而心情猛沉,不用多猜,肯定是宋承華沒骨頭,把什么都招了出來,否則王多金焉能知情說出這樣的話來?
宋承華把這種隱秘說了出來,等于讓王多金抓住了上清宗的把柄,回頭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向唐清交差,怕是要令唐清惱羞成怒啊!
袁雄手起刀落,匕首劃斷了陳懷實身上的繩索,一腳踹在了陳懷實的后背,將陳懷實踹的翻滾下了臺階。
待陳懷實爬起回頭一看,瞳孔驟然一縮,滿臉驚恐,只見一道寒光在許仰云的脖子上劃過,熱血噴灑而出。
一刀劃斷了許仰云的脖子,袁雄又是一腳將瞪大了眼、嘴里咕咕冒血泡的許仰云踹翻了下去。
看到滾到自己腳下抽搐的許仰云,陳懷實喉結聳動,不敢輕舉妄動,王多金的實力擺在那,自己又有傷在身,這種情況下想跑是跑不掉的。
雙手杵劍身前的王多金面無表情,也沒問袁雄為何要殺許仰云,對袁雄的動靜看都沒看一眼。
倒是袁雄給了他一個交代,“回去帶話,一個人就夠了!”
王多金依舊沒吭聲,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從之前在半山腰聽到親衛講廝殺過程的時候,他心中就已經有了猜測,因為他太了解胖子了,眼前許仰云的死無非是印證了他心中的某個判斷,許仰云殺了那么多親衛,胖子不會讓其活著離去!
“滾!”袁雄又對下面的陳懷實喝了聲。
陳懷實不敢停留,得了允許,立刻扭頭,迅速下山離去。
王多金神色平靜,提了手中劍,轉身進了寺廟參觀……
條件有限,不方便一路將三十多具親衛的尸體帶走,如今的情況也不便逐一送還家鄉。所謂青山處處埋忠骨,一群人就在附近山林選了個藏風聚水之地,就地掘墓,將戰死的親衛逐一安葬。
多人一起動手速度也快,有人劈了木頭做墓碑,刻上碑文后,一個個打樁在了一座座墓碑前。
這邊眾人忙活之際,商淑寧卻找到了事發時的當事人,再次詳細詢問具體事發經過,獲悉關勇臨死前曾經挽留過袁雄,她又細問了一下有關袁雄當時的前后詳細舉動。
將情況略有掌握后,商淑寧陷入了沉思中。
所有戰死親衛全部安置好了,商承宗招呼上了商淑寧過來,一起敬酒、上香、送別,焚香是從寺廟里拿來的。
一應儀式走完,天已暮色,眾人陸續散去,該戒備的戒備,該回寺廟休息的休息,總之心情都很沉重,還沒到封地,就損失了三十多名精銳。
商承宗、藍若謙、商淑寧剛回到寺廟門口,忽有一親衛跑來對商承宗稟報一聲,“王爺,袁雄去了弟兄們的墓地。”
商承宗點了點頭,也沒多想,正要進寺門,商淑寧卻道:“哥,我回趟墓地。”
商承宗偏頭嘆道:“死了這么多弟兄,大家心情都不好過,有些事情心里記住便好,想想怎么安置他們的家人才是上策,不用太過刻意注意表面形式,都是老兄弟,心里都有數,不興那套。何況這邊情況我們不熟悉,你一個女人勢單力薄在外不合適,不要想多了,回去歇著,養足精神,明天一大早還要趕路。”
商淑寧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以為自己要去守墓,“哥,我去見下袁雄,說不定能幫哥說服他留下!”
“嗯?”商承宗慢慢轉身,藍若謙也轉身看著她,皆一臉疑惑。
商淑寧朝兩人頷首示意了一下,旋即轉身快步而去,優美身姿飄然下山。
“清兒什么意思?真能說服袁雄留下?”商承宗回頭問藍若謙。
藍若謙搖頭,“估計夠嗆,袁雄明顯以王多金馬首是瞻,王多金雖是東郭浩淵的弟子,卻沒受過東郭浩淵的教誨,心態和其他修士無異,怕是不愿招惹這麻煩。不過郡主天資聰慧,不會無的放矢,既然能這樣說,想必有什么原因,王爺不妨拭目以待!”
天色半暗,青山中,新墳座座。
袁雄在附近徘徊了一陣,采了一堆野花,扎成了一束漂亮鮮艷的花束,拿著花束到了新墳冢前。關勇的墓碑就在正中最前,很好找。袁雄走到跟前,彎腰低身,花束端正擺在墓碑前,起身后站那筆直,靜靜看著墓碑上的名字,眼神似乎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陣蹚過雜草的輕微動靜傳來,袁雄霍然回頭,手已經下意識摸到了匕首把柄上,結果見到是頭戴紗笠的商淑寧,驟然緊繃如獵豹的狀態才緩緩松懈了下來,手指也從匕首上挪開了。
商淑寧停步在他身邊,盯著墓碑前的花束,道:“墓碑前獻花的儀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袁雄漠然道:“沒什么儀式。”
看看天色,商淑寧也沒準備跟他繞圈子,“關勇臨終前希望袁兄留下,袁兄一直沒給答復,如今能不能給他一個答復?”
袁雄波瀾不驚道:“我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我不可能留下。”
商淑寧:“為什么不能留下?”
袁雄:“因為金爺不會留下。”
這話令商淑寧有些無奈,道:“他是修士,我兄妹二人的處境,沒修士敢茍同,否則必然會遭到其他修士的聯手打壓,何況他又招惹上了宋家,目標固定的話容易遭到宋家的狠手,他不愿留下我們也能理解,但你和法師不一樣,你留下沒人會故意針對你,宋家不會注意到你的。袁兄,我哥很欣賞你,他看你這種人是不會有錯的,我相信他這方面的眼光,我們兄妹如今也拿不出什么東西來,也僅有一片赤誠之心,我們兄妹真心實意邀請您留下,我想這也是關勇希望看到的。”
袁雄:“我知道你們兄妹怎么想的,你們覺得金爺的修為不高,那是你們有眼不識金鑲玉,對你們的處境來說,金爺那個人比他的修為重要,你們挽留錯了對象!”
商淑寧饒有興趣道:“愿聞其詳!”
誰知袁雄面無表情,“金爺留,我留,金爺走,我走!”
敢情白說了一通,商淑寧苦笑道:“那怎樣才能讓法師留下?”她對留下王多金真的不抱任何信心。
袁雄淡然道:“金爺以前常說一句話…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
商淑寧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這話的意思,能讓王多金在乎的事情不多,不過卻從對方話中聽出了一絲希望,否則對方沒必要提及王多金的曾經,看來自己的判斷沒錯,遂有些興奮道:“不知什么才能讓金爺江湖勒馬?”
袁雄靜默了好一陣,最終盯著關勇的墓碑給了句,“金爺對修行中的事情比較感興趣!”說罷立馬大步回頭而去,一句話都不愿多說了,實在是他今天已經做了不該做的事,也說了不該說的話,已經讓金爺陷入了麻煩之中。
商淑寧轉身目送,紗笠下明眸閃爍,露出振奮神色,之前接觸王多金發現其人沒句靠譜的話,油鹽不進,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方向,袁雄的話無異于指點了那個方向……
南山寺內,到了飯點,還不見商淑寧人影,案上已擺上飯菜,盤坐的商承宗問對坐的藍若謙,“清兒怎么還沒回來?”
藍若謙微微搖頭,伸手道:“王爺先用吧,飯菜會給郡主熱著,郡主那邊不用擔心,有人盯著,有事會及時通報。”
這里話才剛落,門外有一親衛進來,拱手稟報道:“王爺,郡主傳話,讓王爺和藍先生先用膳,不用等她。”
商承宗皺眉:“郡主有什么事嗎?”
親衛回:“不知,只知她去了法師那邊。”
商承宗和藍若謙面面相覷……
屋內一盞油燈昏暗,王多金盤坐在一塊蒲團上,跟前一張小幾,上面放了一只盤子,盤子里裝著一大塊肉,冒著騰騰熱氣的很大一塊瘦肉,據說是不久前獵殺的一頭野豬。
“唉!”王多金拿著筷子撥了幾下,忍不住唉聲嘆氣,又是白水煮肉,還這么一大坨,讓人怎么下嘴啊!
當然,他也必須承認,商承宗一行在伙食上是沒有虐待他的,每次都是把最好的讓給他。一開始,路上遇上有吃肉條件的時候,下面親衛首先就把最大的一塊肥肉端給他,白花花一團肥肉看的人眼花,看的人想吐。可他也能理解,對那些人來說,對一些食不果腹的亂世百姓來說,對一幫體力消耗巨大的武夫來說,這絕對是好東西,最大的肥肉都給了你,對你已經好的不能再好了。
可他無福消受,之后叮囑,說自己不吃肥肉,只吃瘦肉,眼前這一大塊就是結果之一。
瘦肉是瘦肉,你們起碼切小塊弄精細一點吧,這么大一坨,隨便白水一煮撒點鹽巴就端上來了?這時代的烹飪花樣,他實在是不敢恭維,對他來說,哪怕來點小蔥拌豆腐也比這個強。
這已經是他心里不知道第幾次告訴自己,等穩定下來了,飲食問題一定要好好改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