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剛停不久,足夠給夜晚鍍上一層寒氣。空氣里浮動著枯葉淡淡的氣息,風好似在腐朽。
月光顯得陳舊,不同于往日,此時泛著銅器般的暗啞光澤。夏溯回想原宇宙使用連接器時的場景,她發(fā)現(xiàn)離提取魄角磁場還差一個要素。
“我去開門。”
“你的眼睛還沒恢復,還是我去吧。”
“你知道我會一直失明下去,對嗎?”
“我知道。你有沒有眼睛,看不看得見,都是最完美的存在。”
門被拉開一條縫,黃白色的暖光打在夏溯臉上。這讓剛剛在黑夜下行走的她有些不適應。
開門的是刃。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在見到夏溯的一瞬間消失。刃的麻花辮被風不斷吹起,一下下拍打她的脊背。她冷冷的盯著夏溯,貌似很討厭夏溯的存在。
“刃?一切正常嗎?”
韌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每個字都像是在輕輕抓撓耳垂。他聽見刃開門后遲遲沒有動靜,害怕刃遇到了什么危險。
腳步聲傳來,韌大步走到刃身邊,觸摸到她手臂的實感才放下心。刃憐愛的目光定格在韌空洞的眼眶上,重新?lián)P起笑容。
“夏溯?”
刃完全忽略了夏溯,直到韌發(fā)話,她才再次看向夏溯。目光立刻變得陰冷。胸膛上的晶體項鏈隨風飄動。
夏溯沒有理會她的目光:“晚上好,韌。晚上好,刃。”
“晚上好,夏溯。進來說話吧,秋日的夜晚總是帶著涼意。刃明天你去工作室的時候記得穿上大衣。我知道你很討厭被悶在沉重的大衣里,可是如果你感冒了我會很心痛的。”
刃一直盯著夏溯,甚至可以稱得上在威脅她。夏溯只是向刃點頭致意,然后走進了大門。韌靠在刃身側(cè),她也不好出言反駁愛人,于是只能看著夏溯走向客廳。
客廳裝修的很是溫馨。壁爐冒著熱氣和暖光,地面鋪滿毛茸茸的地毯,沙發(fā)上還擺著散亂的枕頭。夏溯坐上沙發(fā),似乎能感受到韌和刃剛剛坐在這里的余溫。
韌和刃坐在了夏溯側(cè)面的沙發(fā)上。
“你們想喝點什么?茶還是咖啡?”
刃沒有給夏溯說話的機會:“親愛的,晚上喝茶和咖啡會失眠的。”
“是我疏忽了。那就喝點水吧。”
韌剛要起身,就被刃不動聲色的拉住了。他又坐了下來,輕輕摟過刃的肩膀。兩人黑色的頭發(fā)融為了一體,背后的壁爐為他們的輪廓鍍上淡淡光芒。
夏溯注意到了刃的動作,刃似乎不想和夏溯獨處,或是不想讓韌離開她的視線。
“沒事,我正好不渴。”
夏溯遞了個臺階。
“你的眼睛還沒恢復,是怎么認出門口的人是我的?”
韌的雙眼在與夏溯角斗的過程中被拔出,自此之后他失去了視覺,卻沒有退出角斗場。
“每個人持有的磁場都有所不同。自從我失去雙眼,我的其他感官變得越來越敏感。我一直期望與你再次角斗。我時常想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為何可以贏下每一場角斗。對你的磁場稱不上了解,但頗為敏感。”
夏溯摸了摸身側(cè)柔軟的抱枕:“你們兩個一如往常。”
“我想請你們幫我一個忙。”
“你也有需要幫忙的一天。我可以幫你,但如果這件事涉及到生命危險,你知道的,夏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刃陷入危險。”
“每一個人都會需要幫助。”
除了非天。夏溯在心里默默加上。
“我也不想讓刃陷入危險。可是現(xiàn)在看來你們兩個對彼此都是寸步不離。如果我需要你的幫忙,刃一定會陪同。換句話說,你們兩個被綁定在了一起。”
客廳內(nèi)很是安靜。韌和刃的呼吸聲完全同步,就連胸膛起伏的頻率都一模一樣。
“先詳細講述一下你需要我們幫你什么。”
韌的聲音變得嚴肅。
“我需要你們跟我一起登上錚銅星。和星球地核上方的一棵真菌樹的腦神經(jīng)連接,提取出魄角,也就是稱霸錚銅星的種族的磁場。”
“聽起來你自己就能搞定。”
“我也不想驚動你們。但是我沒有精準提取磁場的能力。我需要有一個富有這種能力的人代替我和真菌樹連接。市面上是有專門檢測磁場的儀器,但是目前沒有實驗表明這兩種儀器可以拼接。”
夏溯說這番話時沒有看向韌,而是注視著刃。她知道想要征求韌的幫忙,就必須獲得刃的同意。
刃在聽到夏溯的話時明顯有一瞬間的慌亂。原本溫和的笑容扭曲,內(nèi)心開始波動。她在想夏溯是如何知道韌可以精準提取磁場的。就憑韌剛剛的話?夏溯找上韌顯然是有提前計劃,但是關于磁場的事是韌剛剛告訴她的。
心臟的跳動聲撞擊耳膜。刃死死抓住裙擺,她在懷疑夏溯。
夏溯絲毫不畏懼刃陰狠的目光,只是平靜的與她對視。夏溯越平靜,刃就越惶恐。當被試探之人不確定敵人到底知不知曉自己的秘密時最為惶恐。既沒有拼死搏斗的勇氣,也沒有沉穩(wěn)的心態(tài)。
最恨的,刃最恨的還不是這些。她將夏溯視為威脅,夏溯卻絲毫不予理會。刃和夏溯的實力差距太大,刃對她束手無策。
刃的磁場在劇烈波動。韌瞬間捕捉到了愛人磁場的變化。他放在刃肩上的手稍稍用力,將她裹進他的懷中。刃聽到了韌有力,沉悶的心跳。稍稍安撫了她的心情。
當人類處于不同的心境,磁場也會隨之變化。自從韌可以感知到磁場后,就可以清楚的知道每一個人的心情。這對他來說是便利,也是詛咒。
韌可以利用其他人的情緒,但他不屑于這么做。他唯獨關心刃的磁場。刃經(jīng)常靠在韌身邊,她的軀體就像是雨后的街道,壓抑潮濕,卻波光粼粼。
無論韌如何旁敲側(cè)擊,或是直言,刃都不曾告知她悲痛的原因。
“每個人的磁場皆不相同。或許我的磁場本身就帶著那么一點憂郁氣息。”
這是她的理由。
韌每時每刻都可以感受到刃的煎熬,卻無能為力。這何嘗不是一種詛咒。
“不好意思,夏溯。我拒絕這個請求。”
刃的磁場波動漸漸平息。雖然韌不知道她為何不想要自己去幫夏溯,不過他一直無條件的偏向她。韌抬手擦拭著刃的臉頰。她的臉上除了躍動的火光,什么都沒有。
夏溯早就料到了是這個結果,也早就準備好了應對方案。
“韌,你困了嗎?”
輕掃過刃臉頰的手指停住了。韌對夏溯的無厘頭問題感到不解。
“我覺得韌該睡一覺了。”
刃從韌懷中轉(zhuǎn)過臉,她的表情變得猙獰。
“你說呢,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