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羅將自己放于和對手相同的水平線上,這樣可以讓他更好地觀察對手的動作。剛剛合體的生物貌似還沒適應新的軀體,腦袋不停地擺動。下一瞬間,就已經出現在宿羅面前。
宿羅身體猛地一震,連續后退,那個生物緊追不舍,緊貼著他的臉頰,揮舞手上的彎刀。生物的速度明顯比宿羅要快上許多,他后背的羽翼蹭著風速,彎刀有好幾次已經砍入宿羅的身體。他調動緋云聚縮,才躲掉攻擊。
圣杯中的液體在杯口輕微晃動,生物前進的身形穩健,一滴未灑。
宿羅調整狀態,適應了生物的攻擊招式和速度,開始反擊。在彎刀再次劃向他的臉時,他抬起手握住了彎刀。宿羅手掌的溫度燙的生物劇烈搖擺了一下脖頸,手臂發出滋滋聲,快速融化。宿羅死死抓住生物的手臂,任憑他如何掙扎,宿羅都穩當的立在原地。
忽然,視線里的事物被紫色籠罩,扭曲,最后淪為一片粘稠的暗紫色。
宿羅完全失去了視野,手中的力量不自覺的一松,生物趁機掙脫。
剛剛生物故意彎下身體,讓肩膀上長著的圣杯傾斜。里面的液體傾瀉而出,倒在了宿羅的頭上。
失去視野的宿羅調動起別的感官,穩住身體,重新找回平衡。生物以一個刁鉆的角度用兩個彎刀襲擊,將宿羅夾在中間,盡管他感受到了兩側呼嘯而來的風,從而作出防御,但還是被一只彎刀刮住。
刀刃陷進了緋云中,宿羅想把彎刀掰開,后背接連傳來劇痛,生物將另一只彎刀砍入了宿羅的背部。兩個刀刃一齊向中間靠攏,想將宿羅腰斬。
安咎眼看情況不妙,踏步上前從刀鞘里送出白刃。生物的兩只手臂炸出血花,兩道整齊的傷口將彎刀從大臂上砍下。
宿羅落入地面,后退。他伸手把腰間嵌著的兩把彎刀拔出,甩出幾米外。
生物用自己慘白,平坦的面部對準失去雙臂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這是明顯的退縮信號,宿羅還沒恢復視線,安咎便上前準備終結他。
即使生物看起來毫無還手之力,安咎依舊保持警惕,手扶著刀柄,以試探的腳步靠近。生物想用腿抓向安咎,卻因為本就失去雙臂無法保持平衡,摔倒在地。
安咎看準角度,拔出劍,朝著他的脖頸豎立而下。并沒有噴灑的液體,安咎刀下唾手可得的脖頸消失不見。
生物被三根紅藍色的血管拎起。血管一點點切割開他的頭骨,接著兩根血管將上半截腦殼完全扒開,伸進身體內部。
安咎立即后撤,和宿羅站在一起。正與杰克纏斗的選手也在遭受相同的狀況,那些血管也伸向杰克,他將血管全部扯碎,迅速后退。
夏溯仰視著剛剛支棱著尾巴的對手,現在她身下的尾巴已經變換成一堆泥流,像是一棵樹一樣扎在地面。而她的腦殼也被切開,幾十根藍紅相間的血管從中卷出,襲向剩余的選手。
五根粗壯的血管眼看就要貼在宿羅的頭上,安咎急忙揮刀將其斬斷。他立在宿羅身前,時刻注意著在賽場內移動的血管。
那些被血管附身的選手全部融化又筑起,變成了完全不同的樣貌。
而夏溯面對的對手,身體不斷變形,不同的部位變成那群被血管鉆入體內的選手的樣子,各種各樣的肉塊和特征在全身起伏。
這種生物的能力估計是汲取其他物種的特征,從而完善自己,還可以扭曲其他生物的形態。這是夏溯的初步猜測。
不到一分鐘,賽場上的形勢完全改變,夏溯四人聚攏在一起,被變換了形態的其他選手團團圍住。汲取者被他們攔在身后,保護起來。
從現在開始,夏溯四人需要重新適應對手的招式,對手的行動變幻莫測,并且百分百默契,打得四人只能防守。其余的選手將四人架住,又有好幾根血管從汲取者的腦殼里爬出,懸在空中,試圖切開四人的頭顱。
夏溯四人不僅要躲避周圍選手的攻擊,還要注意著頭頂的血管,很快招架不住。
安咎被摁在地上,血管垂涎已久,俯身沖下纏住他的頭顱,越勒越緊。一條圍著頭骨的圓形血印被瞬間割出。安咎被其中兩名選手合力壓在地面,無法反擊。
“右前方,注意下盤!”
夏溯喊道,她正繞在宿羅身邊,因為他失去了視線,需要夏溯協助。
看不見終究是個致命的弊端。宿羅被夾擊,被捅穿身體舉到血管面前。
夏溯抽出背部的觸手,凌厲的割斷捅穿宿羅的手臂,穩穩將他接住。
等夏溯轉頭尋找安咎和杰克時,已經晚了。血管已經掀開兩人的頭骨,露出光滑柔軟的腦子。血管扯出幾條肉色,卷曲的腦皮物質,鉆了進去。
心跳快速撞向夏溯,反復貫穿大腦。
她猛然間想到了什么,卷著宿羅走到被血管附身的杰克和安咎身旁。夏溯利用自己的觸手立在腦袋側面,就在她即將把觸手插進頭骨的剎那,后背脊椎處突然起伏,觸手懸停。
夏溯提醒后背的它:“這是最后的機會?!?/p>
又默默安慰:“別擔心。”
觸手利落的割開夏溯的頭骨,血色蒙住了她的雙眼。同時,她也切開了宿羅的頭骨。血管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扎進兩人的腦子。
四人就像其余被血管附身的選手一樣融化,他們液態的**向著四周流淌,在碰到對方的瞬間互相吞噬。那灘肉泥擠壓在一起,再堆砌,下一秒,一個巨型人形生物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生物的臉上刻著清晰的五官,像是從夏溯,杰克,安吉,和宿羅面孔上各扣下一個器官,縫合而成。
生物留著一頭黑金色的長發,垂到腰間,全身擰著無數張嘴,耳朵,和眼睛。棕紅,藍,黑的眼球瘋狂眨動。嘴巴里送出完全不同的聲線,獰笑夾雜著怒吼。
夏溯正是利用了最開始在宿羅面前融合的兩名選手的特質,主動讓血管附身。四人融化在一起,變成一個怪物。這是唯一翻盤的機會。
“看來汲取者獲得了勝利!”
雷克斯看著賽場內全部都被血管附身的選手,提前下了定論。他忘記了,提早預判比賽結果,可是角斗賽的禁忌。
雷克斯沒等到觀眾為贏家的歡呼聲,反而聽到一陣陣吸氣和驚呼。他睜開眼向下看去,看見人肉生物正橫掃其他選手。
他一手握著一個選手,另一只手將第二個選手塞進腳下。隨著人肉生物身上的器官興奮的蠕動,他一腳踩爆一個選手的身體,一手將另一個選手捏爛。
液體和肉泥四處亂飛,甚至濺到了離賽場最近一排的觀眾身上。觀眾爆發出更為激烈的噪聲。
汲取者頓時發現場面脫離了掌控,她控制著剩余的兩名選手合體,同時試圖用血管操控人肉生物??墒侨巳馍镌缇蛯⒉暹M腦子的血管拔出。剛剛合體的選手向人肉生物奔去,兩個生物互抱,都試圖將對方推倒在地。
另兩個選手合成的生物扒住人肉生物后背的皮和嘴巴,雙臂繃緊,背部向后彎曲。就要把他舉起,腦袋朝下投擲在地上。人肉生物明顯感知到了他的意圖,直接將雙手插進他的嘴里。一手抓住上顎,一手抓住下顎。
嘴巴兩側的皮肉慢慢裂開,合成物驚恐的瞪著眼球,爪子在人肉生物的后背無助的抓撓。
隨著人肉生物雙手用力,合成物的嘴從前端裂到腦后,上半截腦袋被拆下,又被人肉生物手臂的慣性甩出好幾米。
被撕裂的腦袋濺出一道道粘液,灼于人肉生物的肌膚之上。
他身上擰著的嘴巴伸出舌頭瘋狂舔舐粘液,眼睛則因為液體的刺痛感合閉。
那張由不同五官縫合在一起的臉死死盯著汲取者,兩只黑藍相間的眼珠墜在眼眶邊。
合成物筆直的跪下,在地面上躺著的大半截腦袋上的眼睛還在眨動,神經還未脫離大腦的掌控。
“局,局面再次扭轉!”
雷克斯大喊,觀眾齊聲為人肉生物歡呼。逆風翻盤,永不過時。
汲取者再次甩出血管想要控制住人肉生物,卻被拽住。人肉生物猛地向后撤,汲取者扎在地面的下身被掀起,朝著他飛去。
僅在一秒內,汲取者就變換了一個形態。渾身長出尖刺,當人肉生物將他拉入雙臂之中時,每一根尖刺都陷入了他的肉里。人肉生物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動作不停,將汲取者摁到地面。
粗糙的沙粒摩擦著皮膚,汲取者被正面摁進沙土中,她變換著形態,卻無濟于事。
人肉生物一腳踩上她的脊背,兩只寬大的手掌扣住她的腰肢,他繃緊后背,腹部發力,雙臂往上一提。
汲取者的腰被扯爛,碎肉和內臟隨著爆漿的血液砸在地上,發出一陣啪嗒聲。
汲取者的上半截身體被人肉生物捧在雙手間,下半截身體被他一腳踢開,在沙地上滾了幾圈。
“贏了!贏了!人肉生物是最后的贏家!”
全場喝彩,聲音炸出云霄。
捧著尸體的手開始慢慢融化,巨大的人形輪廓變得模糊,化成一汪肉色的池水。池水被一個十字分開,分成四份不一樣大小的肉泥。肉泥一點點堆積,逐漸搭成八條腿。其他的肉泥順著腿向上爬,搭建出上半身和腦袋。
夏溯,杰克,安咎,宿羅變回了人類形態。
雷克斯慶祝的動作驟然停止,他呆愣的看著賽場里剩下的四人,又將麥克風舉至嘴邊:“各位,比賽還沒結束,還有四名選手!”
觀眾當然不會拒絕更多血液和殺戮,紛紛叫好。剛剛慶祝的氛圍瞬間消失,重新回到之前渴望血液的叫喊。
剛分解開的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羅五感混沌,他們站在原地緩了好一會,才發現比賽還未結束。
夏溯抬眼,對上的是一雙雙興奮,燥熱的眼睛。就在所有人急切地等待著四人纏斗在一起時,宿羅直奔雷克斯所在的看臺,四肢并用爬了上去,揪住雷克斯的衣領,把他扔進了賽場。
主持人都沒來得及大聲呼救,腳下就一空,接著世界顛倒,他重重砸在地上,疼痛讓他無法起身。
在風蒙住耳朵前,雷克斯只聽見宿羅敞亮的聲音:“祝你頭著地把腦袋摔爛。”
疼痛將視線抹糊,雷克斯瞇著眼,只能隱約看到四個人影將他團團圍住。
一個清厲的女聲響起:“你能否保住性命,全看你自己?!?/p>
夏溯和雷克斯也算是老朋友了。她的第一場角斗就是由他解說,直到現在兩人依舊經常在角斗賽時共進退。因此夏溯不想傷害他,但要給足恐嚇,讓雷克斯放私人離開。
冰冷的觸感壓在了雷克斯喉嚨上,他瞬間嚇得一顫。
“你想要我怎么做?”
雷克斯雖然見過大場面,但事關自身性命,聲線不復往日解說時激昂。
“宣布比賽結束,讓我們四個人獲得勝利?!?/p>
夏溯明確的指明了他們的需求。
雷克斯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沒有權利做決定,他只是一個的主持人,角斗場的一切都是滅瑯說了算。
夏溯眼看他猶豫,壓了壓臂刃。臂刃很輕的割進雷克斯的皮膚。
“好!好!我知道了!”
略顯尖銳的聲音從喉嚨里的驚出,雷克斯屬實是被嚇到,保命最要緊。
夏溯滿意的收回臂刃,宿羅把躺在地上不停撫摸自己脖頸的雷克斯拎起,四人朝著出口走去。
觀眾席炸起質疑聲和驚呼聲,又陷入安靜,又議論紛紛。四人將競技場甩在身后,頭也不回的沒入退場通道,走向角斗場的出口。走到半路,果然,遇到了滅瑯。
“這不是角斗士中的四顆紅星嗎?”
滅瑯語氣和善,年邁的身軀微微佝僂著,身穿一襲鮮艷的紅袍。他今日拄著拐杖,身體似乎變得虛弱了一點。他一上來先將夏溯四人高高捧起,他的慣用套路了。
“讓開,老頭?!?/p>
后面兩字已經被宿羅在口中反復撕碎。
他上前一步,卻被安咎攔住。
“呵呵,老朽都想念你這暴脾氣了?!?/p>
滅瑯順了順自己下巴上的一撮花胡子,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四人。
夏溯曉得滅瑯的城府,開門見山:“放我們離開,你不虧,以后我們的比賽帶給你的盈利可比這次的輿論壓力多得多?!?/p>
宿羅插話道:“你真的覺得你攔得住我們?”
夏溯抬腳向前走,步子不急不緩,徑直走向出口。杰克一把把雷克斯推到一邊,三人跟在夏溯身后。
滅瑯含著凝重威懾的眸子刺在夏溯眼睛里。臉上粗糙的石粒堆成一道道褶皺,褶皺下藏著一縷笑意,掛在唇邊。夏溯距離滅瑯只剩下幾步,滅瑯身后圍著的打手一動不動,將出口堵的嚴絲合縫。
“恭喜幾位獲得冠軍?!?/p>
滅瑯樂呵呵的恭喜。他用拐杖敲了兩下地,隨著碰撞聲響起,那一排打手即刻讓出一條路。
滅瑯笑著目送四人走出競技場,他轉身走過在地上跪著的雷克斯。雷克斯緊張的低著頭,想要站起身,下一秒失去意識,向下倒去。
其中一個打手用手扣穿了他的喉嚨,另一個打手將雷克斯的尸體接住,轉身去處理。這一切都發生的安靜。
滅瑯親自上場安撫了觀眾,混殺賽最終以夏溯,杰克,安咎,宿羅同為冠軍結束。而滅瑯下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取消四人混殺賽的參賽資格。
“我分分鐘就可以捏爛那群打手的心臟,就應該讓老頭子見識一下?!?/p>
四人甚至還沒走出出口,宿羅就大聲說。
他才不在乎滅瑯那個老頭有沒有聽到,聽到了更好,最好是派那群打手進攻,好讓自己殺了他們出氣。
安咎斜視了宿羅一眼,漠聲勸道:“我們都在滅瑯的競技場比賽,不應鬧得太僵。”
隔天,夏溯帶著一個精致花哨的禮物盒敲響了滅瑯的家門。開門的是侍從,她見來者是夏溯,恭敬地請她進門。夏溯直奔滅瑯的書房,敲了敲門,才進去。
“稀客哦。”
滅瑯窩坐在沙發上,靚麗的袍子在地面鋪開。
“滅瑯?!?/p>
夏溯淺淺一笑,將禮物盒親手放在滅瑯腿上,坐在他身邊。
滅瑯并不是人類,而是一個渾身嵌滿鋒利寶石的石人。
經過長時間的保養,他全身呈一種滑亮,剔透的灰。
他看都沒看禮物盒,而是溫聲問:“我眾星捧月的冠軍,找老朽什么事?”
夏溯沒回答問題,自顧自的解開禮物盒上的蝴蝶結,然后把蓋子掀開。
黑色的海綿里盛著一只飽滿的煙斗,通體是深灰色的石塊,石塊中央裂著一條縫隙,中間透出璀璨的焰紅晶石。
滅瑯的眼睛一下亮了,他捧起煙斗,在眼前轉了一圈,臉上掩不住的開心。
不等滅瑯看的盡興,夏溯就將煙斗拿走,滅瑯被掃了興致,怨懟的盯著夏溯。夏溯輕車熟路從書房桌子的抽屜里摸出打火機,點燃煙斗,又送回滅瑯手中。
滅瑯將細長的煙管抿入嘴中,深吸了一口。吸煙的動作引得晶石隨之閃爍,像是喉嚨中的龍息,透過龍脖頸處的皮膚,散出耀眼的黃光。
滅瑯笑的眼睛都彎了,拿著煙斗點了點夏溯:“你呀你,總能輕而易舉掌控別人的情緒?!?/p>
“說吧,什么事?”
滅瑯享受的抽著煙,現在才真的問起夏溯到訪的原因。
夏溯也不客氣:“我想知道混殺賽上那個生物的背景?!?/p>
滅瑯吐出一口濃郁的煙氣:“汲取者,外形是不斷變換的有機結構,掌握重塑有機生物體的能力。他們出沒于各個星球,收集不同物種的**特征,并將那些生物融合或重塑為新的形態?!?/p>
“資料已經發給你了?!?/p>
滅瑯轉頭看向夏溯,聲音蒼老:“好奇心,害死人?!?/p>
夏溯聳聳肩:“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p>
“我在做第二項,而你在做第三項不是?”
夏溯笑著看向滅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