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姒在廊下坐了許久,松綠便在一旁陪著她。
天色越來越亮,廊下燈籠的光亮漸漸被日光掩蓋,天地只余下日光普照,旁的光,半點不能爭鋒。
不知過了多時,院外有腳步聲傳來,有一眾身著紅襖紅裙的侍女各端著器物從門外推門而進,見崔姒坐在廊下,便上前來行禮。
“恭賀六娘子大喜。”
崔姒回頭,笑了笑:“多謝恭賀,今日諸事繁多,你們辛苦一些,一會兒去胭脂那里先領了喜錢。”
“謝六娘子。”
既然人已經來了,也不能在這里坐下去了,崔姒便起身往屋里走去,讓侍女將院子收拾收拾。
她回去又歇了半個時辰,便有侍女送來熱水,伺候她沐浴更衣,待她洗漱出來,族中姐妹便陸續到來,陪她用早膳,然后陪著她說話,看著她上妝。
有為她送嫁的親族也陸續到來,崔家也熱鬧起來。
崔四夫人帶著族里幾位宗婦一同幫忙招待,忙得腳不沾地。
臨近午時,崔四夫人將崔家請的全福夫人請進了青梧院,來為崔姒梳發。
全福夫人乃是許老太太老友的兒媳,生得一張圓臉,笑起來的時候一臉的喜意,見了崔姒便先贊她生得貌若芙渠,灼若朝霞,宛若神妃仙子。
給她梳發也是一下一唱,逗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待最后給崔姒梳好了發髻,便道:“王姬大喜,一生順遂,白首偕老,兒孫滿堂。”
“謝夫人吉言。”
愿只愿一生順遂,長命無憂。
綰好了發髻,她便穿上喜服,戴好釵冠,等候迎親隊來接。
而在屋中的女郎們也議論起了一會兒該如何為難新郎官,讓他做幾首催妝詩,才肯讓他將新娘接走。
其中崔姚鬧得最兇,并且還鼓動其她人:“他要娶我們崔氏女啊,還是北燕王姬啊,哪里能讓他就這么輕松地娶到了。”
“難不成六妹你心疼了?”
崔姒笑了起來:“只要不太為難人,你們盡管鬧吧。”
雖說崔姚有因為不爽她,想借機為難江辭年,但有句話說得對,娶娘子嘛,總該付出一些。
“你看,六娘都說了,就這么辦了,得讓那姓江的知曉咱們崔氏女不好娶。”
......
“主上,眼下是在路上等著還是去崔家?”
將近午時,燕行川等人順利趕到了羨陽城,進了城,一行人騎馬從街市上走過,隨處可以聽見的,便是對崔氏女出嫁的議論。
“去崔家。”
“主上是打算將一切告訴崔家嗎?這樣也好。”
“不是。”燕行川身披一件黑色繡著仙鶴祥云的斗篷,兜帽半遮掩露出的半張臉臉色蒼白無血,嘴唇卻是異常的紅艷,那一雙冷峻的眉眼,眼角都染上了紅。
“去崔家搶。”
去...去崔家搶?
云罡懵了一瞬,還未來得及說什么,燕行川已經策馬往前走去。
“不是,您瘋了...您便是要搶,也得等人出來吧?”
若是想直接搶新娘阻止這門親事,那最好是在半路,搶了人就走。
可若是去崔家,崔家怎么可能讓他將人搶走,就算他是北燕王也不行!
“主上,此事您好生想想,您這樣會被打死的啊!”
然而燕行川根本就不管他,一路策馬往前崔氏族地走去,眾人只得跟上。
燕行川一進城門,便有守城的人趕去崔氏稟報,等他剛剛抵達崔氏族地坊口,崔景便帶著人來了。
此時見到燕行川,崔景真的是頭大如斗,頭皮發麻。
“主上,您怎么來了?”
您不是在云州城嗎?怎么就來了羨陽城了?
這可是八百里加急都要十日路程啊!
“我要見阿姒。”
崔景:“......”
真的是夠了。
“六娘今日要出嫁了啊!您別胡鬧行不行?”您就放過她了行不行?
燕行川終于低頭看了一眼崔景,握著馬韁的手發緊:“她不能嫁。”
崔景臉色微變,有些惱了:“主上,便是您是君主,有些事,也不能做得太過分了,六娘要嫁什么人是她的事,是我們崔家的事,與您沒多大關系,您這樣實在是沒有道理。”
若是崔姒愿意嫁給燕行川,崔景肯定舉雙手雙腳贊同這門親事,畢竟北燕王大舅子這種事,但凡是個人也不想拒絕。
可崔姒不同意,那對不起了,權勢富貴很重要,他的家人更重要。
今日崔姒都要出嫁了,燕行川還來鬧事糾纏,這簡直就是在崔家十八代祖墳上蹦跶。
不能忍啊!
“姓江的有些問題,她不能嫁。”燕行川盯著崔景的眼睛,見他瞳孔微縮,有些詫異,然后又似乎有些不信,眉頭皺起。
燕行川道:“我千里迢迢趕來,并不是來和你開玩笑的,崔景,我要見六娘。”
崔景臉色一變再變,有些猶豫。
雖然說燕行川在崔姒的事情上某些行為很奇怪,但也不是無故放矢污蔑別人的人。
燕行川見他態度松動,然后道:“這件事最好不要再讓人知道,我要親自和她說,再說了,她是本王的義妹,本王是她義兄,她出嫁之前,本王去見她一面,也不算過分吧?”
“崔三,是非真假黑白,她自會判斷,你不信我,總該信她吧?”
青梧院之中,諸位女郎還在議論一會兒如何為難新郎官,崔姒坐在一旁聽著,聽到她們說到有趣的地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諸位小娘子們,廚苑里準備了吃食,諸位先去吃一些,一會兒再來陪六娘。”崔四夫人過來將諸位女郎請走,然后對崔姒道,“六娘,你先歇一歇,一會兒我便給你送些吃的過來。”
崔姒挑了挑眉,看著崔四夫人。
崔四夫人被她看得頭皮發麻,直接把崔景賣了:“這是三郎安排的,六娘,我的為人,你應該是清楚的。”
崔姒眼皮子跳了跳,眉頭皺得更深了。
崔姒點點頭:“那四叔母便按照三兄安排的做吧。”
雖說崔姒心中尚有疑惑,但她與崔景兄妹感情深厚,崔景還不至于坑她。
“好好,六娘,再過一會兒,我便送些吃的過來給你。”
崔四夫人擱下這句話,然后便匆匆走了,仿佛多呆一刻,就要被狗咬一樣。
崔四夫人一走,青梧院的人似乎一下子就被清空,只余下胭脂、松綠二人在崔姒身邊伺候著。
崔姒心中有些不安,手指不時地捏著茶盞。
沒一會兒,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有一只手掀起了紅色的幔簾,然后走了進來。
“阿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