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春歸 第一卷 第37章 昔年天驕子，長街二百里

霜華娘子姓慕容，為慕容霜華是也。

她的父親曾在大周做過官，后來因為得罪了上司，被構(gòu)陷陷害，丟了官職，迫于無奈匆匆?guī)齺砹诉@羨陽城避禍。

少時，父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家境也漸難。

所幸她少年早慧，聰慧好學(xué)，十三、四歲便給城中的女郎做起了先生，總算有個謀生。

而眼下，她不過二十有二，在羨陽城中極為有名，人人稱一聲‘霜華娘子’。

在上一世，慕容霜華并未走選士的道路，在崔姒嫁給燕行川之前，她前來拜見崔姒，愿為崔姒驅(qū)使。

后來崔姒那么能耐，也少不了她的出謀劃策。

最終，她也成為了三司六局的尚宮大人。

是為女相也。

崔姒今生不打算嫁予燕行川，正好燕行川今日前來‘考察取士’，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會為慕容霜華說話。

在場的眾人敢罵慕容霜華，卻不敢說崔氏女郎半分不是，被當(dāng)頭斥罵了一通，也只能憋著，不敢怒也不敢言。

再加上北燕王都開了口，說崔氏女郎說得對，更就不敢再吭聲，只得認命往后退去。

慕容霜華抬頭看向崔姒，向她點頭拱手致謝，然后便安靜地坐在那里。

任憑疾風(fēng)吹、他人言，她自巍然不動。

崔姒眼中閃過贊賞，心中有些遺憾今生不能共事。

不過，也真心祝愿她前程似錦。

旁觀者眾人往后退開一丈遠，也很快地安靜下來，崔二爺命人給這百位文人學(xué)子送上筆墨紙硯，然后開始考試。

“今日北燕王取士，共有三題，第一題，頌王之功德，不論詩詞歌賦，策論解析，皆可書之。

以一炷香為時限，一炷香之后，停筆收取，供北燕王與諸位先生評析，此題入圍者，方可繼續(xù)第二第三題作答。”

“請香。”

崔二爺接過一位先生手中接過一炷香，讓人點燃，親自插上香爐。

而后才回頭同百名文人、學(xué)子道：“請諸位下筆。”

先前便已經(jīng)開始磨墨沉思的文人學(xué)子便開始動筆書寫。

崔二爺回到了座位，問燕行川：“您可要去往一旁暫歇片刻。”

“無妨。”燕行川抬眼看了看這羨陽書院。

青山綠樹、雅舍書樓，隨處可見的繁花點綴其間，將書院裝點得清雅秀美，鐘靈疏秀。

“也無需多久，正好今日春風(fēng)正好，春光也好，坐在此處閑話賞春，也是一樁雅事，是不是，崔三郎？”

崔景還能怎么著，只能答‘是’了。

崔姒心道，春風(fēng)正好，春光也好，只是你這個人不好，實在是礙事礙眼，叫人恨不得踹一腳，將你踹到溝里去。

今日春光好，溝里水也好，正好讓你照照。

崔姒面上安靜地坐著，心里卻將燕行川反復(fù)罵了七八遍。

崔姒還算是坐得住，倒是崔長佑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他頻頻將目光投向崔二爺，問他自己是不是可以溜了。

崔二爺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實點。

沒辦法，崔長佑只得手按桌面嘆氣。

真真是天災(zāi)**手氣不順，怎么剛剛一出門就遇見了這一尊大佛呢？

這大佛不好好地坐在高臺，跑來這里做什么。

唉唉唉！

崔長佑與崔姒對視也一眼，叔侄二人齊齊沉默。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崔姒不時地呷一口茶水，待到一盞茶水喝完，那一炷香也燒完了。

崔二爺命人停筆，然后讓幾位先生上前去收卷。

沒一會兒，一百張白紙黑字的卷子便收了上來。

燕行川讓幾位先生分成五隊，每隊三人，審卷二十，挑出十三份尚佳的取中。

如此一輪下來，留六十五去三十五。

接下來，又將六十五分卷子打亂，各隊留九去四，以確保選出最優(yōu)，最多最好的人才。

這一輪下來，送到燕行川手中的卷子，只余下四十五人。

燕行川隨意地翻看了一下。

太過諂媚奉承、拍須遛馬的沒有，寫得生硬心不誠的沒有，空白無物，對他一概不知的也沒有。

燕行川意外瞧見了慕容霜華的那一份卷子，上面寫的是一首小詩:

昔年天驕子，長街二百里。

山河故夢去，燕川渡西辭。

燕行川捏著這一張紙，恍惚之間想到了曾經(jīng)。

年少時的他，還是鎮(zhèn)北侯府燕三郎，他尚有父母叔伯頂立在上頭，前有長兄如日升起。

他身著華服，手持折扇，混跡在繁華的帝城街市。

本以為此生逍遙，便做一個紈绔子弟。

只是有朝一日山河崩塌，鎮(zhèn)北侯府全族死于昏君刀下。

轉(zhuǎn)瞬之間，闔族上下只余他一人。

這一場故夢，乃是噩夢。

他逃歸北燕城，自立為王，今日西渡，所求的，也不過是他日踏破帝城，報此血海深仇。

燕行川眼底的心緒復(fù)雜，但心思一動，便將那一張卷子抽了出來，遞給一旁的崔姒：

“崔娘子，這位慕容娘子也是女子，據(jù)聞崔娘子才學(xué)過人，見地不俗，此卷不如便交給崔娘子評說。”

崔姒搖了搖手中的一把繡著海棠花的絹扇，含笑拒絕了他：

“北燕王這話便不對了，在座的諸位皆是北燕王的子民，這選士不分男女，這評說自然也不分男女。”

“還請北燕王勿要區(qū)別對待。”

“正是。”人群之中的慕容霜華起身恭敬一禮，“請北燕王不必寬容，將在下當(dāng)成男子一樣看待。”

這兩人都這么說了，燕行川自然無話可說：“也罷，是本王想岔了，便一起評說就是了。”

他原本想讓她看一看這首小詩的，可她既然不愿，那就算了。

燕行川讓崔二爺宣讀了當(dāng)下還留下來的四十余人，然后將人分成兩撥，能留下的安排在前方，落選的留在后方。

再然后，請選中之人一一將自己書寫的內(nèi)容讀出，再解析給眾人聽。

而此時，后方的落選之人若是有哪里質(zhì)疑的，便可開口提出。

若是此人品行有暇，不是個好的，也可以支出。

待這一輪挑選之后，入選者才能進行第二題、第三題考察。